國學大師錢穆夫人錢胡美琦女士月前辭世,今日舉行喪禮。
記得我在民國'九十九年接任台北市文化局長時,即得知當年八月三十日就是錢穆先生辭世二十周年紀念日,而當年的「素書樓風波」對文化界的傷害,並未因時間的流轉而消逝,素書樓女主人始終耿耿於懷,臥病在床多年,因此央請照顧夫人多年的秦照芬及辛意雲教授安排去醫院探望她。
錢夫人在病床上談起當年被迫遷出素書樓的屈辱,仍不禁紅了眼眶。我代表文化局向她再次致歉,並表示將在錢先生辭世二十周年紀念日,於素書樓為他舉辦追思紀念會,請錢夫人支持並親臨出席,也答應將力邀總統出席為錢先生平反,夫人在感慨中點頭。
錢先生逝世二十周年紀念會在素書樓如期舉行,馬總統在致詞時為當年政府的作為鄭重致歉,並引用當年文化局長龍應台所說的「文化暴力」四字,形容素書樓風波所造成的傷害,為錢穆先生並未罷占公產的事實平反,並承諾只要他在任總統一日,就不會容許這種事情再度發生。
錢穆先生於七十九年六月搬離素書樓,不到三個月就與世長辭,當年在台北市議會掀起羞辱錢先生「罷占公產」的周伯倫議員,以及提出書面質詢要錢先生遷出素書樓的立法委員陳水扁,事後雖略表歉意,卻已於事無補。錢夫人難忍憂傷,二十年來不再重返素書樓,那次因馬總統的親自蒞臨,並為當年的屈辱平反,雖然撐著病中的驅體,卻仍稍感安慰;然而,夫人在七月廿八日於聯合副刊發表的「百感交集的二十年」一文,寫出長年鬱積於心的怨懟,為錢先生竟成為「台灣式民主」的祭品,要撰文「討回公道」,讀之令人眼角泛淚,心中淌血。
遷出素書樓廿餘年,夫人及門下弟子全力投入錢先生的文集出版工作,費時七年,終於完成一千七百萬字的「錢賓四先生全集」,由聯經出版公司出版;中國大陸幾年來一直想出版簡體字版的全集,均為夫人所拒,去年,全集終於以夫人堅持的「一字不改、正體直排」方式在大陸正式發行。
錢夫人陪伴錢穆先生逾半世紀,與先生相知相惜,除「中國教育史」等專業著作外,散文集「樓廊閒話」是將社會觀察與人生哲理,以夫妻間的閒話方式記錄,娓娓動人。
如今素書樓的二樓長廊,兩張面窗的籐椅,再也等不到主人了,但是,人去樓未空,錢先生的弟子與追隨者,仍會秉持先生「立德修志、讀聖賢書」的教誨,為先生一生所念茲在茲的文化復興與傳承而努力不懈。錢夫人也已完成其宿願,哲人已遠,永留懷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