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急診就醫記

媽媽的病史, 十年前乳癌手術, 因淋巴腺廓清術腋窩結疤造成右手浮腫多年. 最近比較忙, 做菜傷到手, 右手感染又紅又腫, 而且一直喊頭痛, 凌晨發高燒, 於是轉送急診.

       第二天早上我到急診時, 看到她孤伶伶地躺在觀察室外的角落, 一問才知, 初步打上靜脈點滴, 送觀察室, 掛個禁食牌子, 其他甚麼都沒有, 她哭喪著臉說, 都沒有人來看她, 我心裡很難過, 只好安慰她說, 急診病人太多, 醫護人員都忙不過來了.

我只好去找過去的同事幫忙. 止痛, 冰枕, 抗生素, 開始進食, 同時照會皮膚科, 安排住院. 我們不求等健保床, 有了同仁幫忙, 很快地就轉到病房去了. 到了病房, 我向護理長打聲招呼, 和她一起來幫母親換藥, 加上口服止痛藥, 改換第二代抗生素. 年輕急診醫師還安排了電腦斷層, 其實也沒必要, 她沒有神經學症狀, 檢查結果當然正常…

之後, 家中兄弟姊妹輪流看顧, 母親仍然忽冷忽熱, 可能年紀大了, 容易生病, 而生病不容易痊癒, 但是健保用藥和照護品質不佳, 也不能說沒有關係, 身為醫護人員之一份子, 我固然能體諒醫護人員勞苦功高, 但是不能不小心謹慎, 緊盯治療流程和用藥效果, 以免疏漏. 我並非吹毛求疵, 但健保品質不佳, 醫護人員都忙到精疲力盡, 病人對於醫療疏失之防護, 病人家屬自己也要負起相當責任.

第四天, 我晚上下班後, 到母親住院病房幫她換藥, 打上三角巾固定, 不敢麻煩醫護人員, 當時病房的護理站靜悄俏地, 只有三位護士, 沒有醫生, 我不禁慨歎, 現在醫療職場真的和過去不一樣了, 病人要自己注意, 小心醫療疏失.

我也注意到母親頻尿, 有點喘, 右側肺臟有哮喘聲, 借了聽診器確認右肺有咻咻咻的嘯喘聲, 於是向護士建議照胸部X光和做支氣管擴張劑之呼吸治療, 她打電話向醫師請示, 結果是決定先做呼吸治療, 而明天早上再做X光檢查, 我只有聳聳肩接受.

第五天, 我到醫院時, 發現抗生素又改了, 可見感染之頑強與抗生素之弱勢, 好在母親情況有了相當改善, 傷口紅腫已退, 食欲變好, 而小便也增加很多, 不再發燒了, 這些都是痊癒的徵象. 母親住院日久, 有點不耐煩, 吵著要回家. 由於抗生素才剛換, 我建議她過再等一兩天看看, 何況, 正值週末, 也沒人能辦理出院. 這再次點明了現今醫療職場的困境, 週末和夜班, 人手不足, 照護水準必然較差, 所以最好不要在這個時候出入院, 也最好不要出問題, 我們都不喜歡麻煩人, 盡量自助, 避免增加別人的負擔.

第六天, 已經大致痊癒, 右手水腫已消, 適逢週末, 無法辦理出院(很奇怪的規定), 所以只好等到下週一主治醫師上班再決定, 家人陪伴身邊聊天解悶而已. 晚上, 我邀約家人出外醫院聚餐, 慰勞家人辛勞, 盼望讓這次母親生病住院, 有了一個圓滿的結局.

第七天, 由於主治醫師安排做心臟超音波, 所以, 又得再待下來, 我因此深刻體認, 住院非常辛苦, 醫護人員壓力很大, 家人兩頭奔忙, 都相當疲憊. ..

然後, 醫師建議把抗生素療程打完再走, 也就是要再住一個禮拜, 我們只有接受. 後來, 我們很快地發展出來一種輪班調適, 外甥下課會來, 我每天晚上九點探望, 媳婦每天早上九點出現, 接替過夜陪床的大姊, 職業婦女的妹妹晚上六點來院, 遠在南部的家人則以電話聯絡關懷, 大家都將探病當成一種新的生活模式, 各取所需, 好像老媽也能接受, 很滿意的樣子.

沒想到, 就這樣住院住了兩個星期, 分析原因, 可能是內科醫師比較小心, 另個可能原因, 是藥效不佳, 所以會拖延, 這是健保的副作用, 沒辦法.

出院時, 我也循例對急診和病房送上感謝狀與水果禮盒, 送一瓶紅酒和感謝卡給主治醫師, 以表感謝之意, 健保原是國民福利, 一切的服務和照護都是恩典, 並非從天而降那樣理所當然, 我們對於醫護人員之飽受當局剝削壓榨深感同情, 盼望他們也能自得其樂, 長保熱誠, 以及自身的健康快樂.

醫學中心病人太多了, 醫護人員都忙進忙出, 難免疏漏, 醫療品質必然和病人數量呈反比, 若是再加上裁員與減薪, 就變得更慘了. 醫囑變成套餐, 雖然快但事草率, 並非精確, 我過去在大醫院工作多年, 素知大醫院急診職場環境惡劣, 當時以身作則, 雷厲風行地執行醫療品質管控, 身先士卒, 幾年下來, 人緣變差, 自己也搞得身心俱疲, 而今退守到小醫院工作, 一人急診, 我行我素, 反而輕鬆愉快.

我的母親以自己的親身體驗告訴我, 她發現醫護人員和以前公保時代相差很大, 不再有主動關懷和積極任事, 臉上缺乏笑容, 而由憂愁疲倦取代, 見微知著, 醫學中心近年來也開始虧損, 健保財政岌岌可危, 醫護人員士氣低落, 我們為世所稱道的全民健保, 還能撐多久, 真的很難期待.

我反省起來, 仍有幾點, 有待改進:

n       送醫時機, 應該更機警, 更快一點, 當母親抱怨頭痛時, 就應有所處理

n       處置清單未能盡意, 冰枕未用, 第一時間內應更早投予抗生素, 處置太遲緩, 用藥太慢, 以致恢復需時較久

n       急診病人太多, 以致醫護人員忙著應付新到病人, 無暇回顧觀察後續變化和需求, 應該站上檢傷, 主動減少急診病人, 以求醫療質與量之均衡

n       住院期間, 換藥不勤, 因護士太操勞, 應該自己主動提出要求, 或是自己來做

n       病房缺乏醫師坐鎮, 無法及時反應, 而有潛在危險

n       預防勝於治療, 老媽應該好好休息, 少做家事, 特別是處理生鮮食物, 容易受傷, 要盡量避免, 從此應該找人幫忙, 聘用鐘點女傭幫忙家事, 不需事必躬親

n       健保雖然便宜, 但不可靠, 用藥品質也堪虞, 所以住院和治療時間延長, 其實並非有效率, 然而健保改革不易, 凡事還得自己來調適

n       帳單雖然只有區區幾萬元, 但是我們全家人投入的時間和人力, 可能更昂貴也說不定, 所以說, 最好避免生病, 多花點心力來陪伴老人家, 一點小錢請人幫忙, 就可以省下很多麻煩, 這是我母親住院以來給我們的教訓. 092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