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裙子的馬奎斯阿言德回憶《一把昨日》

專擅魔幻寫實技法，贏得「穿裙子的馬奎斯」美名的智利女作家阿言德（Isabel Allende），近年新作別開生面，屢屢讓人眼睛一亮：1999年推出集合情色故事、食譜和春藥祕方的另類文字饗宴《春膳》，近年投身炮製奇幻少年小說《天鷹與神豹的回憶》，與經典「納尼亞傳奇」互別苗頭。阿言德身世傳奇，愛女寶拉罹患罕見疾病昏迷，她1995年的《我女寶拉》（Paula）即是寫給女兒的長信，以淚以情傷以身為母親的痛。本月初阿言德又推新書《一把昨日》（The Sum of Our Days），猶如《我女寶拉》續篇，向長睡的女兒訴說母親及身邊親友的生命遭遇。

阿言德的叔叔曾當選智利總統，但因流血政變遭槍殺，阿言德1975年與丈夫攜女兒寶拉、兒子尼可流亡委內瑞拉。1988年阿言德赴美，嫁給律師威利‧高登。多年來阿言德每天循例寫信給留在智利的母親，這些文字實錄成為《一把昨日》的原始素材。新書以1992年阿言德與家人在林中撒下寶拉的骨灰開場；回顧傷慟過往，做母親的如今顯得通透：「你離去的這些年我學會了面對憂傷，讓它成為我的盟友。」

像女性前輩吳爾芙一樣，阿言德用筆來思考理解世界。「我其實只是女人、母親、情人和小狗的主人，你必須要出身特異的家庭才能當上作家。」她自承有如黏著劑，全力吸聚家人、丈夫威利原來的妻小和許多怪異朋友，忠實訴說他們的人生難題。

威利帶來的繼女吸毒、未婚懷孕、早產生下畸型女嬰，又離家出走遇害，阿言德把女嬰送給一對信佛的女同志收養。威利兩個兒子都對阿言德不友善，一個看過新書初稿抗議，逼阿言德不得不改寫。她感嘆威利「和子女間問題重重，我要是他，只會沮喪至死。」阿言德的兒子尼可好不到哪去，第一任妻子五年內生下三個小孩，結果和女人外遇跑掉。阿言德只得幫兒子另找一個新老婆，愛管閒事的小說家趁新人不在家，跑去把新娘的瓷器全丟掉，重新擺設家具。種種強勢行徑，連阿言德都說自己是「惡婆婆」。

阿言德把魔幻寫實技法同樣實踐在日常生活，她篤信鬼魂就在身邊，尤其是寶拉的亡靈，「我希望她活著」。亡靈在屋內游蕩、搬動家具、發出聲響，或重生以人的形體。阿言德相信寶拉的亡靈能指引家人、應允禱告，帶來好事，反映她堅不接受死亡是終點的想法。相信生者與亡靈必能互動，正是她1982年一鳴驚人的處女作《精靈之屋》的主調。

阿言德十分迷信，新書一定選在一月八日上午開筆，而且必定在旁邊點上新蠟燭。「每年一月八日我總心神不寧」，1981年這天，人在委內瑞拉的阿言德接到電話通知祖父將不久人世，於是提筆寫信給他。沒想到一路寫成日後大紅的《精靈之屋》（好萊塢還拍成電影《金色豪門》），「好運打響第一炮，從此我總在這幸運日動筆」。

《一把昨日》不僅是阿言德將親友緊箍在身旁的回憶錄，「精彩的、低調的，緊張和悲劇，才是我最感興趣的部分」。阿言德認為「每個生命都能以小說呈現」，她教丈夫寫小說時比喻：「寫作像變魔術；不光是從帽子裡變出兔子，還要優雅，讓人相信。」她藉新書實證：生活影響藝術，藝術讓生活富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