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俠與名將的感情世界

         這裡要說的是，大俠與名將感情世界裡的真實與虛擬。

         緣起於一部前些時曾經「名震中外」的影片「臥虎藏龍」。劇中主角之一的李慕白是作家王度盧和電影工作者李安所創造出來的大俠。艾森豪與巴頓則是出身美國西點軍校的名將，但是這幾位人物在感情世界裡的真實與虛擬頗值一敘。 

         影片「臥虎藏龍」劇情裡，編導安排女主角與慕白的感情戲處理得精妙，把英雄美人、江湖來去干雲豪氣與俠骨柔情質變成在主觀感受上有著幾許遺憾與不甘的「軟件」而一掬情淚。

其實在影片中呈現出來的鋪排，男女主角倆相識相知相戀如許，卻就這麼詭異地蹉跎、荒渡青春至此！

        更難堪的是，何以非要在慕白身受毒傷氣若遊絲之際，女主角還有這份心情要他「抱元守一」以成就其臨終時的聖潔相？

        倒是慕白臨終前寥寥數語，道盡天下癡情兒女感情創傷的淒楚。「我願追隨著妳，作七天的無主孤魂縈繞在你身畔」、「這份愛，不會讓我落入永遠的無邊黑暗」……。

         話雖如許，但是反恭自省之餘，為什麼非得要等到死別的這一刻，方纔願意把埋藏在心靈角落的深情如此淋漓盡致表現出來？難不成非得像余秋雨在《山居筆記》〈天涯故事〉裡說過的：「只有在天涯海角，絕壁死谷，生命被逼到了最後的邊界，一切才變得深刻」？那麼，他倆感情到底又是啥在作梗？

         是女主角那位無緣有份的先夫 / 慕白好友死靈魂橫亙其間？還是兩人惺惺忸怩、故作清高狀？事實上，影片中的當下社會已然接納了他倆，否則以劇中鐵大老爺身分、地位，當不會自找沒趣地要擅作主張為他倆的感情臨門踹上一腳。

         回顧真實世界中，歷史人物也會有著和常人一樣的感情世界。作家長江在〈戰時名人的愛情〉一文中描繪二戰時段艾森豪將軍和他的女司機凱‧桑默斯比（Key Summersby Morgan）朝夕相處，在劍与火的搏殺、洗禮，迸發出感情的火花。

       長江寫說：「世界上很多事情幾乎每天都在偶然中悄悄發生著，因為一件事、一個人，決定和改變了另一個人的生命軌跡，這是屢見不鮮的，像是上帝用他仁慈的手專門安排一樣，而置身其中的當事人在當時並不感到多麼的令人驚奇，只是時過境遷之後才領悟到：那一刻對他或她的一生是多麼重要。」

        值得物議的是作者以「當事人獻身人類正義事業的崇高追求和高貴品格，使這段樸朔迷離的愛情故事超凡脫俗，呈現出美麗迷人的曲線……」話語來美化與淡化愛情和婚姻中的不倫晦澀對立的矛盾。

與這相對應的，二戰另一位戰將巴頓將軍George Smith Patton Jr., 1885- 1945，也曾經發生過一段長達十餘年的感情糾葛，且至死未休。話說當二次世界大戰歐洲戰場結束未久，巴頓將軍以60歲英年，於1945年12月22日「恰如其分」地死於一場離奇車禍中，安葬在盧森堡市郊哈木（Hamm）小鎮的美軍第三軍團陣亡將士墓園。

        得知巴頓殉國消息，他的姨姪女Jean Gordon；也就是十多年來「傳聞中」巴頓的「紅粉知己」。在巴頓逝世兩週左右，這位美麗大方的Jean Gordon，以31歲芳華在紐約友人公寓，打開瓦斯相殉。內衣裡留藏一張不被證實的遺書式小紙條，敘述生時無法擁有的感情：「我就要跟隨喬奇（Georgie）叔在天堂裡相聚，碧翠斯（Beatrice）沒來之前他都是我的。」

Jean Gordon身後所遺留的寥寥數語，道盡對巴頓將軍元配夫人Beatrice“Bea”Banning AyerPatton未上天堂之前，在虛渺天地裡所寄情與期盼「暫時」能夠擁有的一份愛。和慕白「永遠」的期望相比，更具反諷式地心疼、悲苦與淒美。

         「Gerogie」是巴頓兒時的暱稱，綜觀巴頓一生，只得少數幾個人夠格稱呼他這個Georgie的小名，在軍方也只有軍團司令級以上少數高級官員「有資格」當面如此稱呼他。可以想見他倆關係非比尋常！

             巴頓夫人Bea（Beatrice）在她的先生逝世三週之後，曾經寫下：「這輩子我從沒辜負過他，他知道的。（He knows I never failed him .）」等語，收錄在夫人「隨想錄」中。細究這段話其實大有玄機，容後再敘。

國防部史編局於民國77年8月譯印、發行了在1985年由美國名戰史學家Martin Blumenson所出版「極具震撼性」的《巴頓新傳》。翻譯他的黃文範在「譯序」中特別寫了段話：「巴頓與姨姪女琴恩早在夏威夷便滋生了一段感情；……巴頓逝後，琴恩竟殉情自殺，留書要與巴頓在天上相處。」這一段英雄美人淒艷的生聚死合，更是至為感人。」

這情，似乎可以用”We love in deeds, not years.”「愛得轟轟烈烈，又豈在朝朝暮暮」或是「只在乎曾經擁有，又豈在天長地久」句子來旁白。

但”Love more than earth or heaven.”「愛到地老天荒」之語，和上頭那段話相對照，似乎又顯得有些不搭調。然而「曾經擁有」VS.「地老天荒」，不正是J. Gordon和慕白二人在心靈意象上的虛擬與實境？

Beatrice“Bea”Banning Ayer Patton於巴頓將軍逝世3週後，在她個人「隨想錄」曾經寫下：「我從沒辜負過他，他知道的。（He knows I never failed him .）」以及「我是你唯一的愛。」等語，似乎語帶玄機。至於為何要在3週之後才寫出上述話語來？實在是機關盡出，值得一敘。在感情領域裡，巴頓將軍應該算得上是位道地的「沙豬」---「男性沙文主義豬玀」，巴頓不僅半公開地跟好友兼八卦大師的休斯少將炫耀過他這位「紅粉知己」：「13年來她都是我的人。」甚至曾經還在公開場合上口出「一個不懂得瞎搞的男人也不懂戰鬥」話語！

和巴頓比較起來，Bea在感情的領域中可以算得上是位苦命的女人。打從一個家財萬貫、富甲一方的紡織業鉅富家族的嬌嬌掌上明珠，嫁給一個畢生以軍人 / 打仗為職志的年輕軍官；甚至曾在荒僻駐地，因為忍受不了沙塵暴來襲的恐怖，而珠淚潸潸的年輕、孤寂的職業軍人眷屬。

           但是她的丈夫卻依然以「摔斷脖子」速度開飛機、飆汽車、騎快馬、熱衷於打仗和花錢，幾乎無視於她的不安全感和牽腸掛肚。一次世界大戰之後的承平歲月，原本以為可以卸下仔肩舒緩幾許，不料際處「中年危機」的丈夫卻背叛了她，對象居然是家族中人，年紀和二女兒Ruth Ellen同年的19歲女孩。

            Bea會不知？但這好強又極具佔有慾望的小婦人，卻似乎選擇了獨自默默忍受丈夫長達十餘年的不倫關係。當然，Bea也並非全然漠視，也許是她根本管不著巴頓。Bea年輕時就曾經說過：「別和男人爭辯。如果你不能說服他，就得贏過他。贏不了，乾脆閉嘴。」

十多年來，Bea似乎真的是選擇了「乾脆閉嘴」的態度！

            但感情的苦劑顯然伺機而噬，她的報復既快且狠。就在巴頓葬禮完竣，一行人回國直後，Bea直奔波士頓，當即找上Jean Gordon，進得門去連外套都還來不及脫便理論開來，陪同前去的哥哥Frederic Ayer面對兩個女人如此激烈爭執的場景，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從現場逃之夭夭。

            Jean Gordon數日後便以自殺了斷，在法律上Bea是否有「教唆自殺」之嫌？已經不再有人追究。但Jean Gordon遺書式的小紙條，是否就是在針對表姨媽Bea潑婦罵街式舉措的回應？

而當Bea得知此一紙條事件，以其烈火般心性顯然也不會善罷甘休，

           但逝者已矣，Bea大概也只能在Jean Gordon香消玉殞數日之後，有感而發地在隨想錄寫下「我是你唯一的愛」，算是一場莫可奈何的自我解嘲吧。Bea哥哥Frederic Ayer在《Before The Colors Fade》書中以及巴頓孫子Robert H. Patton的《The Pattons---A Personal History of An American Family》分別披露了這段淒美苦情，讀之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