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牛」這個名詞，是在我思考一個與牛相關的議題時，突然冒出來的。「血牛」，是指在捐血尚未被大家接受，血源經常不足的年代，那些到各醫院賣血換取金錢的人。而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我的爸爸，曾經當過血牛。

弟弟出生之後的身體狀況很不好，無法喝牛奶，只能喝進口的植物性配方奶。因為異常敏感脆弱的腸胃，三天兩頭的進出醫院反倒是正常的現象。

那時候爺爺在家鄉的工廠已經結束營業了，二十出頭的爸爸帶著媽媽、我和弟弟來到台北，在一家西餐廳當服務生。為了籌措醫藥費，不得已的時候，他就跑各大醫院賣血。有時候一個晚上，跑好幾個地方，耗盡體力時，有過幾次在西餐廳昏倒的紀錄。

帶著我在家做家庭代工的媽媽，幾乎每餐都是和我分食一碗泡麵，爸爸在家吃飯的時間，也為了省錢，所以經常煮粥。

可是，在很久之後，我們有過一段還算小康的時日時，爸爸看到桌上出現奶奶煮的粥，會皺眉隨意扒兩口草草了事，媽媽則是寧願餓肚子也不願花三分鐘泡麵吃。似乎用不接受的態度，就可以更加遠離「血牛」那個年代。

更多的時候，我在包括自己在內的很多人身上看到，我們用更激烈或更幼稚的方式，蠻橫的排拒某些人、事、物。覺得某個星座的人都沒血沒眼淚，打死不願穿橫條紋衣服，堅持他人關心的背後一定有鬼，聽到某句話就立刻抓狂…。

往下挖、往後望，也許結論是每個人都曾經是一個「血牛」；有過一段消耗心神的歲月。那個過往影響我們的方式，像一隻冷不防的針，不至於造成出血大傷，但免不了有失儀態的尖叫跳腳，然後坐立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