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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6/10 21:50:45瀏覽139|回應0|推薦3 | |
長篇小說連載
《「南裔澡堂」見聞實錄》 © 唐狷_著 著作權所有 第四章 「南裔澡堂」的教職員工看到沈副座慘烈的下場,不免心驚好幾陣。大家心想,「他不是才說不搞革命嗎?一來就朝沈副砍了過來,會不會太急躁了一點?」 會計室劉主任也說,「是嘛,人才剛到,怎麼說也該探探虛實,摸摸底細,哪有人一到異地就來真的,真是個杯酒釋兵權。」 總務張主任補上一句,「什麼杯酒?既沒杯,更無酒,他可是把別人都當成安祿山,而等他來『削籓樹威』,削籓可是要動刀舞槍的呀!」 大夥正吵得火熱,外文系秦主任忽感義憤填胸,他想要在此刻主持些許正義:「各位,我們在南裔多少年了,也沒見過這樣跋扈的堂主,我們可要一致對外,驅除韃虜,恢復南裔、團結抗暴呀!」 秦主任突然「興中會」上身,來了這為逗人的一段。 話還是熱的,一位祁老師聽不下去:「秦主任,我到想看看你能硬多久!」 「祁老師,我就硬給你看!」 事實證明祁老師說的對,秦主任壓根是株牆頭草。早在傳聞何堂主要來接任前,就已取好「前置量」,打聽好新主子的底細,做好投靠的大小準備,也好茍延自己在「南裔澡堂」能多泡上二天,且不說他已經把小孩從別處的大學校轉來南裔旁的小學校,真想來個落地生根,前番「硬話」純為面子而說。西塞羅就說,「朋友就是另一個自己」,對秦主任來講,面子可是第二生命,除非與老命有所牴觸,否則一律強力捍衛。他用以下的方式來向何堂主輸誠,以換取不斷電的年俸。 事情是這樣的。外文系的唐狷老師,學問好,專攻英國文學中冷僻的十六、十七世紀詩歌。他受到學生的喜愛,外型上,他「身長七尺八,風姿特秀…巖巖若孤松之獨立…卓卓如野鶴之在雞群」,一如東晉稽康。 他上起英國文學與英詩時,旁徵博引,除了仔細分析文本外,亦不時結合文學與音樂,為學生挑選適當的樂曲,以增加他們對文學的感應及迴響。比方說,他教Marlowe的名作時,為了配合開頭的那句 Come live with me and be my love, And we will all the pleasures prove… 他會選播復古老團The Honeydrippers翻唱的老歌Sea of Love: Come with me, my love, To see, the sea of love… 若是敎到Sir Thomas Wyatt的哀歌Thy flee from me,他會為學生播放老搖滾英團Stray Cats的I Won’t Stand in Your Way。他竭盡其能,想搭起一座作文學與音樂間的便橋,讓兩端的風景互通,氣息相融。 儘管如此,仍有人不屑他,向他挑戰,同系的韋老師正是一例,她有一次當著唐狷的面說:「你算哪門子的名師?你出過什麼高徒?我可是國立名校的博士,出身「中」字輩,說起文學,你只能聽我的!」 說這話時,韋老師忘了幾件事。首先,唐狷只是不愛掛在嘴上,他可是歐洲名校的英國文學博士,說到「搞原文」,姓韋的恐怕連邊也沾不上,因她竟會把庸俗的Tornon Anthology of English Literature捧成羅馬天主教所崇拜的聖徒遣骸一般,這等「豆眼」直讓人想叫她一聲「嗨,豆豆小姐」。憑她也敢來和人談英國文學!殊不知Tornon Anthology是出了名的大爛版本,是個necessary evil,不過是方便取得,又讓代理商熱賣了二、三十年,脫離當初草創時期盜印的臭名。 其次,韋老師自己的著作也是個問題,其「研究層面」之廣,完全看不出其焦點何在,請看她的「出版品」(充其量只算得上是「印刷品」,郵寄包果時可享折扣優惠): 1.〈美洲印地安人「陰性書寫」之初探:理論與實際〉 2.〈南方學子學習英語助動詞之困難:以「南裔澡堂」三年一班為例〉 3.〈時下青少年上網成癮及偶像文化之研究:以各電視台偶像劇為例〉 4. 〈電影《魔戒》中的帝國意識之「反寫」:以巴赫汀與羅蘭巴特的理論分析之〉 韋老師在英文系敎英文,卻變出這些古怪論文的名堂,令人何止瞠目!他要唐狷聽他的,話還是熱的,她已經到秦主任那邊講好了,下學期「英詩選讀」由她自己來敎,把唐狷一腳踢出英詩的花園。但她一直苦無唐狷的把柄,要秦主任一口答應下來,只怕學生反彈。不過,俗話說「急中生智」或「小狗也有走運的一天」。唐狷萬萬沒料到 (他料到的事沒幾件,五根指頭數都嫌多),秦主任為了要向何堂主邀「戰功」,竟和韋老師合作,來個「秦韋之亂」,要鬥垮正宗的英國文學博士唐狷。其惡如下。 唐狷雖是英國文學博士,但涉獵的書籍並不限於本業的莎士比亞、雪萊等英倫騷客。他熱愛歐陸文學,如希、羅古典詩劇、法國蒙田、伏爾泰,義大利Petrarch等。但他最愛的仍是中國古典詩詞,從屈賦到漢賦,從唐詩到宋詞,他全都好讀不倦。光讀還不夠,他家裡有八大本的「手抄版詩詞筆記本」。這很稀奇,因為在電腦時代,他仍著迷於這項已快失傳的「手工業」。也因為著迷於古典詩詞,儘管課堂上教的是英國文學,他常愛援引李白啦、杜甫啦、李義山啦,來證明他心中長期以來的信念:文學不分國籍、文字、地域。「世界文學」,一如歌德所說,才是正道。 例如你看,濟慈禮讚秋天的名詩〈秋之頌〉(To Autumn) 不就說: Where are the songs of Spring? Ay, where are they? Think not of them, thou hast thy music too… 唐朝劉禹錫的〈秋詞〉不也說: 自古逢秋悲寂寥 我言秋日勝春朝 宋朝的蘇東坡〈贈劉景文〉更說 : 一年好景君須記 最是橙黃橘綠時 同樣是讚秋,三人筆法就不同了,濟慈聽出了秋之樂,劉禹錫駁秋之寂寥,蘇軾則以秋自況,哲了起來。這樣一來,讀了一秋,如閱三秋。 問題來了,在「南裔澡堂」上英國文學時,因為一會兒中,一會兒西,非常不自然,該用中文還是英文授課呢?在定奪之前,唐狷機伶地想到了伏爾泰《查第格》中的一則插曲,或可做為參考: 「一千五百年以來,巴比倫有件爭論不休的大事,全國為此分作兩派,各不相讓:一派主張只能用左腳跨進太陽神廟;另一派痛恨這個習慣,一向以右腳進門。大家只等慶祝聖火的節日來到,看看查第格贊成哪一派。全世界的眼睛都盯著他的一雙腳,全城騷動,都覺得無法預測。查第格把兩腳併在一起,跳進廟門;然後雄辯滔滔地發表了一篇演說,證明天地的主宰對人一視同仁,不會對左腳或右腳有所偏愛。」 用中文或英文授課困擾著「南裔澡堂」甚久。其實,私底下大家都了解,不論對老師或學生而言,英文皆非母語,何苦在上課時用鱉腳的「碎片英文」劃傷學生的耳膜與大腦呢?於是,有人早已在課堂裡實踐張之洞「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理論,中英並用了起來。唐狷因常需要比較中英詩歌之異同,故也是中英交參,舌跨東西,頗得多數學生的好感。但因秦主任和韋老師合作要整整高人氣的唐狷,所以一件單純的事又被他們給「搞雜」了,不信請看… (2016.6.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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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