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常聽我媽埋怨我爸，一開始總是：「這臭老頭子……」。那時心裏有些奇怪，我爸又不臭，為什麼要叫他臭老頭子？現在自已年過七十，太座也常叫我「Dirty Old Man」，才慢幔體會出，這個封號還真是很傳神的，它包含了我這一輩子的一切：習慣、喜好、脾氣、心情變化的週期、待人處世的方法、價值觀、理念、正義感、同情同理心…..真是族繁不及備戴，這麼多的東西，在我身上經過了七十年的變化，就成了這獨一無二的我(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自己) ，有些個性巳是根深蒂固，無可改變。當這個我遇到那個獨一無二的她，雖然兩人已經嗑嗑踫踫了四十多年，但偶而還是會撞出火花，於是臭老頭子、倔老太婆就紛紛出來了。

我們這一代成長的環境，是在封建、閉塞、高壓的氛圍中，就學時父母總是要我們唸好書，不要管別的，以免出麻煩，一些原有的正義感同理心，也都因此被理在內心的底部。進入社會後，北方人的個性，慢慢的顯出來，常常會為一些和自已無干的事打抱不平，也因此吃了些不該吃的苦頭。隨著社會經驗的成長，苦頭吃多了，人也變得更圓滑，雖然不致於到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但說話前也會考慮一下。雖說如此，自己內心深處的一些事兒，一直都沒變，如自已的價值觀、理念和待人處世的方式等等，只能說這段時期，自己的容忍度強了，瞭解到世事不是黑白分明的，對這些事的底線變了，說得好聽一點是成熟了。奇怪的是另外一些事，卻一直沒變，例如朋友的選擇、喜歡吃的食物和酒、東西放在固定的位置的習慣，卻一直維持了下來。

當年歲再長一些，有些事又變了，自己的耐心比起中年時要少了，當年能忍住不説不表態的事，現在一定會説出來，說出來後心裏才會覺得舒服。還好沒到那堅持自己一定是對的程度，只要自己錯了，還會認錯道歉，不是 demincia 的像徴。最不能忍受的是叨叨不停的人，同件事聽到第三次，就會非常火大，心中會想「你把我當成小孩了，需要不停的說嗎？」。退休以後，又有些變化，對於自身的要求降低了不少，衣服隨便穿穿，舒服就好，有時兩三天也不刮鬍子，也不㑹覺得不對。喜歡媒體網路，看到好東西決不吝嗇稱讚，也喜歡分享，看到一些胡言亂語的報導，也會批評糾正，但是儘量少碰國內政治的事，出國太久也沒什麼資格來説三道四的，加上藍綠都有好友，犯不著為這個短暫的政治局面，傷害到多年的友誼，這也是修鍊到老狐狸級的臭老頭，才能有的功力。

有時在想，我們這些臭老頭子，也曾經年輕過，也曾經戀愛過，當然不一定是轟轟烈烈，成家後盡心盡力為家奮鬥了一輩子，上面孝順父母，下面愛護子女，大部份退休後還要照顧孫子輩，好像這一辈子都是為別人在活，很少能想到自己。到了這個從心所欲的年歲，即使沒有病痛纏身，體力精神也是漸漸走下坡，這時所想的是能在有生之年，過一下自己想要而從前沒法過的生活，做一些從前沒法做的事，以免有著遺憾。於是有的人全世界到處旅遊，有的人喜好到處攝影，有人學書法、太極、瑜珈。對我自己而言，更是簡單卻很難達成，前面三十多年，飲食上被太座嚴密管制，少油少鹽不說，偶而喝杯小酒，也會叨叨不停，逼得為了耳根清靜，只有放棄那杯酒了，今後希望偶而吃點肥肉喝杯小酒，不被叨叨就謝天謝地了。

我們這些臭老頭子們，偶而會在 Line 或 WeChat 上分享一些色而不淫的相片笑話，有位友人的評語最中肯：

    不知是哪位的名言: 臭老男人就只剩一張嘴和一對老花眼，若再不讓他講些有的沒的，

          再不睁眼盯看些美女，豈不已是屍骨一具!?

           So, keep being a dirty old man, keep alive!

Keep alive, you dirty old man!

註：這篇短文是在三八婦女節心中有感而寫的，我想把四月九日訂為臭老頭節，比較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