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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1/15 12:35:25瀏覽1379|回應9|推薦30 | |
那孩子的摩托車就這樣從他車屁股撞了上來,整個車體於是瞬間化成了一地的塑膠碎片。 原本在快車道上等紅燈的他被一聲巨響嚇得走下車來,半頹廢男人一眼看到整個人痛苦得在地上掙扎呻吟打滾的他。 是個看來和他兒子一樣大的孩子,但是一眼就知道他不是在學的學生,滿頭紅髮外加鼻環耳環,蒼白得如甘蔗的細手臂淌著血,那血流過幾個針孔和那條醒目的眼鏡蛇剌青,一路從袖子裡滴到那燙滿了煙疤的手背上。 細雨的午后,那蒼白手腕上的蛇剌青在血泊中看來像隨時會跳出來咬他一口。 是嗑藥的孩子,十幾年前剛出社會跑新聞的時候,他幾乎每個晚上都在警察局看到這樣的孩子站在警察面前做筆錄。 半頹廢男人拿起電話想叫救護車,人命要緊。 「別…別叫救護車,我沒錢看醫生」那孩子看他打電話,馬上像醒過來似的要求他別叫救護車,邊說著人也慢慢回過神來,看來好多了,開始跛著腿一枴一枴的走路。 經驗告訴半頹廢男人,即使他是個受害者,這時他一定不能看看彼此都沒事就開車走人,於是他堅持叫警察來,把雙方的責任先搞清楚,要不然明明沒錯的他就有可能被告肇事逃逸。 「別叫警察,你的車修多少錢我都賠」看到他打電話叫警察,那小孩於是開始哭了起來。 那眼淚讓半頹廢男人想起自己在讀大學的時候也出過這樣的車禍,當年受傷的膝關節到現在天冷下雨時偶爾還是會痛。 「你別緊張,找警察來是保障我們彼此的權益,修車是小事,我其實比較擔心你的傷勢」他看了看那孩子,確定他年紀真的和他讀高一的兒子差不多。 那孩子於是無語的蹲在路邊開始打行動電話,說是要找朋友來幫忙把摩托車送修。 沒多久,來了一台BMW轎車,四個比那孩子年紀稍長一些的金髮少年走下車來,他也注意到這些孩子手上都燙了煙疤,手臂上也都有一條一模一樣的眼鏡蛇剌青。 「馬的,你是怎麼把他搞成這樣子的」一個看來像是帶頭的孩子一下車馬上對半頹廢男人嗆聲。 「不是他的錯,是我撞他的」那受傷的孩子趕緊說。 「不管啦,反正受傷的是你,而且他是大車,錯的就是他,幹XX咧!」那帶頭的孩子還是緊咬半頹廢男人不放,顯然想先聲奪人。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這些孩子了,忽然心涼到了極點,台灣真的變成了這樣的社會嗎?每個人心中只有自己的立場和利益,沒有了公道和是非,他一句話也不想說了,等警察來。 那些孩子看他不說話,氣勢和姿能也越來越高,那撞他車的孩子也竟然不說任何話了,半頹廢男人也冷眼沈默以對,他知道,這時候再說什麼也沒用了。 兩名警察終於在他等待中到來,那些原來破口大罵他的孩子的氣焰也馬上小了些。 「發生什麼事?」一名年輕警察一下警車就這樣問雙方。 「他撞人」那帶頭少年用手指著半頹廢男人。 「我在快車道等紅燈,他撞了我的車屁股」半頹廢男人比了比他的車,努力讓話裡沒有任何情緒。 「是你撞他?」另一名看來比較有經驗的警車在現場做了一些記錄丈量之後,走過來問那騎機車的少年。 少年忽然不說話了。 半頹廢男人的心沈了一下,但是卻沒有很吃驚,他反而很驚訝自己為何能在這一刻接受這人性扭曲的一幕,他還記得不久前那孩子說出事實的真像的純真眼神,現在他竟然在關鍵時刻選擇沈默。 「老實告訴我,是你撞他對不對?他的車子沒有剎車痕,再說,你也騎上了快車道,地上又留了那麼長的機車輪胎痕」那警察經驗老到的這樣再問那孩子。 那孩子終於點了點頭,一邊哭了起來。 「好了,事情清楚了,老兄,你要他賠你車子的損壞嗎?」警察轉過頭來問半頹廢男人。 他搖搖頭,一邊想著辦公室那邊已經等他開會等了大半個鐘頭。 「這一千塊你拿去看醫生吧」半頹廢男人上車前忽然拿了一千塊要給那孩子。 那孩子搖了搖頭,哭得更凶了。 「老兄,聽我一句勸,趕快走吧,趁他們沒記你車號前,這種事我看多了,我知道你心腸軟,但是,你這樣做,對你真的很不利的,明明不是你的錯,你幹嘛給錢?人家看了都會認定你心虛」那老警察有點看不下去的這樣對他說。 「幾個月前,有個像你一樣好心的人在路邊看到一個騎車撞安全島的老阿伯,他看老人家已經快不行了,怕等不到救護車來,用他的車送阿伯去醫院,結果阿伯沒到醫院就死了,現在阿伯的家屬緊咬著他打官司,要告他過失殺人」老警察又好像想起了什麼這樣對他說。 「至於這幾個少年仔,送走你之後,我通通會帶他們回局裡去驗尿,我一看就知道有幾個吸毒嗑藥的」警察又這樣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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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