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正義？什麼是客觀？ - 陳宜誠律師

字體：小中大

什麼是正義？什麼是客觀？

2016/05/12 15:52:24瀏覽984｜回應0｜推薦0

請各位好好看看這個文章，一定要看。建議大家都好好看看本文，推薦！

我的感想是，法官也是個凡人，但在法庭上做神的工作。我希望也相信他們都有這樣的認知，是很想把事情做好的。律師也一樣，檢察官也一樣，我相信大家都很努力的，沒有人會想要在法庭上犯錯。

但當事人自己不努力，法官／檢察官／律師又如何發現真相？更何況，很多當事人是沒有辦法替自己說話的，本文作者很幸運，很棒，才12歲，就能替自己爭取應有的待遇與權益，真的不簡單。但更小的小孩，已經死去或癱瘓在床的當事人，誰來伸張他們的權益？

我常想，家事法官最難為，因為清官難斷家務事。但是，家事法隨著社會進步修改後，以監護權來說，法院是以被監護人（小孩）的最大利益為第一優先，而且家暴的一方是毫無可能會得到監護權的，請各位讀者看本文時要注意，這是過去式了，至少我最近碰到的案例，都不是這樣。

而且，在法庭上到底有誰在說真話呢？通常大家都碼是只說對自己有利的辯詞，並設法提出其言的佐證資料而已，更常看到的是各說各話，完全沒有交集。沒錯，其實大家都認真的在法庭上還原事實，只是有的人提不出可信的證據而已，那通常就會遭受到不利的後果。而且，有的當事人，連自己的律師也要騙，當場被對方抓包打臉，那就真的很難看了。

韓璟

昨天 1:50

我不只一次說過我家以前很複雜，讓我試著把他簡單化好了：我爸會對小孩家暴，瘋起來的時候跟刑求沒兩樣（詳細故事我已經準備好以後賣給電視編劇）。我媽想離婚但我爸不肯，說如果我媽離婚的話就必須放棄小孩的探視權，改我媽不肯了，只好拖著。
後來發生了一些很精采的事，總之我媽一狀告上了法院，訴請離婚且要求擁有兩個小孩的監護權。
.
那是距今 15 年前的事，如果大家對於早年夫妻離婚狀況有點了解的話，就會知道在那個年代，雙方爭取親權時，最後大多會判給父親。因為「普遍觀念」是男性經濟能力會優於女性、男性謀生能力會大於女性、單親媽媽會被歧視，所以小孩子判給父親可以有比較好的生活環境與未來發展.......之類的云云。
.
很荒謬對吧？但這是真的。
.
在決定打官司的第一天起，我媽就找了律師，律師是女的（為什麼要強調性別後面會補充）。律師阿姨直接跟我媽表示，雖然我媽經濟獨立、名下有自己的房子與公司，但基於種種刻板印象的影響下，要一次爭取到兩個孩子的親權，是非常困難的。
最壞的打算是要放棄我弟。
.
律師阿姨再三跟我確認我們被家暴的過程、希望我們列舉更具體的事件、譬如日期、毆打事由、毆打次數，最好是能連講什麼話都提出來。
我弟那時候才 8 歲大，從小被虐待搞得當時的他幾乎無法好好說話，只好用畫的，拼拼湊湊畫了一篇日記。
我還記得我們用醜醜的字寫了一封信給法官，裡面寫著希望我們可以被判給媽媽，不然我們回爸爸家後，搞不好會被打死。
.
「跟你們講一個好消息！法官是女的！」
有天，律師阿姨這樣跟我們說，說這樣子勝算就變大了一點點。因為如果是男性法官，大多會聽信且同情男方的說法，再加上剛剛說的刻板印象影響，要贏的機率微乎其微。
.
「你當天不能表現得太強勢能幹，那樣會讓法官忌妒或討厭；但也不能顯現的太軟弱，這樣無法說服你有能力撫養小孩。你要哭，真的不行就哽咽，不能讓生氣大過悲傷，因為法庭上不會在乎人的憤怒，但會同情眼淚。」
律師阿姨這麼對我媽說，所以我媽當天穿了一身素色套裝，帶了一條手帕，我爸每講一句，她擦一次眼角。
.
你跟我說司法是公正的？我聽你放屁，你絕對沒上過法院。
這根本只是公演，在比誰的故事讓法官比較喜歡。
.
我爸在法庭上哽咽地說他有多愛小孩，家暴之類的全是抹黑全無此事。肯定是我媽對小孩洗腦，或是用盡威脅，才會使小孩逼不得已這樣做。
父方的親戚說對啊對啊他是好爸爸呢，每天接送小孩上下學、打理三餐，哪來的好爸爸是不是。
.
我尤其記得他在法庭上直接對著坐在觀眾席的我說愛我，那邊哭邊說的模樣，噁心到讓我反胃，使我一度憤怒失控地大吼。當然這樣違反秩序，所以被我媽的好友帶了出去。
.
你們知道嗎？在這樣決定小孩子由誰撫養的場合，小孩竟然是沒有發言權的。
因為「孩子太小、不懂事，容易被影響」，所以證詞不足採信。
我的生命不能由我自己決定，這是年足 12 歲的我受到的最大衝擊；法院是可以「合法的」不採信我的論述，就算我是當事人。
.
在來來回回多次出庭，聽到各種荒謬的「另一種事實」之後，我問律師阿姨我可不可以出庭，我想出庭。
「儘管不被採信，我想說話。」我這麼說。
律師阿姨答應了。
.
我的身高其實從小學六年級後就沒增加過了，但在當時的我眼裡，整個場地看起來好巨大。我其實不太記得那是怎樣的場面了，誰在左邊誰在右邊，只記得模模糊糊的，我看到我爸的臉。
然後我就開始哭。
.
我從小學五年級開始就不哭了，因為只要哭就會被打更慘，久了就知道怎麼不哭。不管我爸怎麼打我都不為所動，他最後就會氣得改去打我弟，可憐的弟弟。
但我知道在法庭上我要哭，我要演好這齣戲。我要扮演好一個天真無邪活潑可愛，喜歡媽媽不想跟媽媽分開的「正常」小孩子，儘管當時的我跟我媽從小就被迫分開，我們一點也不熟。
.
我邊哭邊說著我不想跟爸爸住，用眼角餘光看他。我看到他氣得臉色發青，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畢竟我已一年多沒在他面前哭過，他知道這是假的。
.
哭了一陣，我被帶出去，房門一關的瞬間，我眼淚停止。
我知道我演得很好，很好。
.
故事的最後，我跟我弟如願的被判給我媽，從地獄被拉回天堂。
我有時候會想，如果那時候的法官是男的會怎樣？
如果我爸雖然打我們，但我媽沒有強大的經濟能力，那會怎樣？
我不會知道答案，因為這些都是假設句型。
但有多少人，或許正是符合以上的假設句型呢？
.
從那次之後，我就不相信法庭上的真相了。
我讀法律系的朋友跟我說：「我們讀法律的，什麼都不懂，只懂法律；所以正反兩方的故事過來，我們只能按得到的故事做符合法條的判決，而不是挖掘什麼真相。我們不會知道誰說的是真話。」
.
為什麼會突然想講這個，是因為前一篇文章留言裡，講到司法的客觀性。
立法的是人、判決的是人、執行的也是人；只要是人，都會有主觀。
.
所以才沒有什麼絕對正義與絕對客觀。
你只能祈禱你相信的是對的，而這永遠不會有答案。

韓璟我前面有一篇回應裡有提到，我這篇文章完全不是在說法官的不是；有問題的是制度，就像你寫的，由人在做神的事。

但所謂的「自己不努力，別人如何發現真相」，這一句其實是不太公平的。每個人的話語權其實都不一樣大，我們以為這世界很公平，但其實不是；就如同故事裡的我當時其實是沒有發言的權利、而家暴也沒有驗傷單與目擊證人可以證明。資訊不對稱的狀況俯拾皆是，不只在法庭上，媒體上尤其明顯。

我沒有否定司法的重要性，更無意抹滅律師法官等人員的辛苦（不才我好歹也輔過法律系、有幾個朋友在當律師），只能說有問題的是制度、是注重表面的社會。

最危險的，是我們如果完全相信司法、過分的依賴它、並對它抱有平扁的想像。

Vincent Chen 我也沒有說您有啥不對，也很替您得到的好結果覺得高興，我只是寫寫我看了文章的想法而已，如果造成您的不快，很抱歉，這並不是我的本意。

現在的規定是這樣的，被監護人（未成年人）如果能夠表達其意見，法院是當然要尊重的，而且法官還要隔離詢問，以明其真意。

韓璟不不不，我沒有不快，只是怕我沒有講清楚造成誤會XD

原來是這樣啊，感謝告知現在的狀況，這樣真的合情理多了，希望一切可以越來越好。

Vincent Chen 社會在進步，法院也在進步。但沒有批評，就不可能會有進步。所以，請繼續。

( 時事評論｜公共議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