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在深圳書城三樓文學區徘徊那會兒，已有過這樣的感慨，我已不知該買什麼書好，並不是所有書我都看過，而是想看的都看了，而且知道「一定好看的」已確定是看完了，站在「新書」前，懷著萬般恐懼，每每已先想像讀完一本爛書時那股咬牙切齒的恨，所以一直猶豫不決。

我的頑固與害怕也讓我在閒時只好再次回顧那些舊作品，巴金是我信得過的作者，所以我不得不又回到那個有的是可以奮鬥的遠大理想、可以革命的拳拳抱負的封建時代，那時候，任何一份勇氣，都可能是壯烈的，使之壯烈的，卻是時代，而非勇氣本身。讀了《霧》和《雨》，讓我清楚看見人性的普遍的軟弱，管他身處什麼背景，軟弱不是罪，令人鄙夷的，是唯恐不能掩飾其軟弱的那份神態。

再來我又看了些有關老舍的資料，他的自殺前後，也許是我看了太多文化大革命時期的故事，也許是因為我現在人在大陸，任何字句或帶有一點政治思想的企圖，都令我反感。還好文學是獨立的，人終究因為環境的緣故而逝去，作品卻是別人左右不得的。

再來我又看了我的張愛玲，她的富有才氣卻坎坷的一生，一個女子，沒有愛情相伴，無論如何都是孤獨的。我衷心希望，她和胡蘭成在一起那二、三年，是真心地開心快樂過，因為她此後，便大部份都在為了現實生活而奔走，即使胡蘭成也是壞到令人髮指的大壞蛋（尤其在女人這方面），他給張愛玲帶來的快樂或許可以成為一絲饒恕的理由。在胡蘭成寫張愛玲的《民國女子》中，有一句：“但凡女子一愛了人，是會有一種淒淒的委屈。”說明了胡蘭成是多麼老奸巨滑明的情場老手，然而正陷在愛情中的張愛玲說：“他一人坐在沙發上，房裡有金粉金沙深埋的寧靜，外面風雨淋瑯，漫山遍野都是今天。”看了簡直要令我哭泣，她是多麼愛他啊？！

小別後胡蘭成來找她，她寫：「聽見他的聲音，她突然一陣輕微的眩暈，安定了下來，像是往後一倒，靠在牆上，其實站在那裡一動也沒動。」是這麼平淡但似曾相識的描述，連才氣縱橫如張愛玲，只因聽到一個人的聲音，也能瞬間瓦解她的世界。

2009/2/9

張愛玲故居－常德公寓‧上海 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