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茂別雷神社」

日本「賀茂神社」是「賀茂御祖神社」(下社、下鴨神社)和「賀茂別雷神社」(上社、上賀茂神社)的合稱，為京都最古老神社之一。「賀茂御祖神社」的主祭神為玉依姬命和賀茂建角身命，「賀茂別雷神社」的主祭神為賀茂別雷命，這三個主祭神的關係是，玉依姬命為賀茂建角身命的女兒、賀茂別雷命的母親。一般認為上賀茂神社的起源是在西元前600年左右的神武天皇時代，一直到第40代天武天皇7年(677/678年)才在上賀茂地方建立「上賀茂神宮」(2,600年的歷史也讓上賀茂神社成為京都歷史最悠久的神社)，原本是祭祀賀茂一族氏神，但第50代桓武天皇在遷都平安京時(794年)，依「風水」選了「四神相應之地」來守護京城，分別是守護北方的玄武，上賀茂神社；守護東方的青龍，八坂神社；守護西方的白虎，松尾大社；守護南方的朱雀，城南宮，也因為易經以東北方為「鬼門」，天皇便將位於東北方的上賀茂神社定為鎮守皇城的神社，賀茂別雷大神被尊為皇城守護神。1994年，賀茂神社兩社均以「古都京都文化財」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文化遺產」。

每個民族都有屬於自己的創世文化，根據日本《山城國風土記》記載，在古老的神代時期，一支漆著丹紅色的箭矢伴隨著雷鳴聲從天而降，當時居住在這個地方的是賀茂一族，那時賀茂族第一代「賀茂建角身命」的女兒「玉依姬命」正巧在瀨見の小川（位於現在的下鴨神社糺ノ森附近）旁戲水，她看到順著河水流過來的朱紅箭矢很漂亮，於是就帶回家放在床頭邊，沒多久玉依姬懷孕並生下一個男孩，也就是賀茂別雷命。在賀茂別雷命舉行成人禮時，祖父賀茂建角身命建造了一座八尋殿並廣邀諸神前來，宴會途中，賀茂建角身命給賀茂別雷命一杯酒並對他說，「去請你的父親喝一杯酒吧！」賀茂別雷命接下酒杯後便直衝天際而去，因此，後人就傳說玉依姬撿回的那支丹塗矢是「火雷神」的化身。

賀茂別雷命離開後，玉依姬因思念兒子而每天祈禱，某天夜裡她夢到賀茂別雷命說，如果想與我再次相間，就以葵、桂的枝蔓製作裝飾，然後靜待我的降臨，在迎神準備萬全後，賀茂別雷命就降臨於如今上賀茂神社後方的秀峰山上，這個迎神祭典也就是「葵祭」的起源。葵祭是馳名日本「京都三大祭」之一，原本稱為賀茂祭，由於祭典隊伍皆用葵花與葵葉裝飾，後來就稱為葵祭。

在賀茂別雷命降臨的神話中，作為裝飾的葵，有「與神相遇」和「相逢的日子」的意思，因此「二葉葵」也就成了賀茂神社的御神紋。順帶一提，德川家的葵紋(三葉葵)，就是由雙葉葵的神徽而來，這是因為德川家的祖先松平家篤信賀茂別雷大神，所以就拜領神紋當成家紋使用，到了慶長16年，德川家康就用三葉葵作為德川家家徽。

話說，2018年我和小花君去了下鴨神社後，接著於2019年7月參拜熱田神社、2019年9月參拜伊勢神社，雖然心念著找時間也去地位僅次於伊勢神社的上賀茂神社，但一來日本有趣、想去的地方太多，二來心還懷著想去就去的心態，所以遲遲未成行，在經歷持續近3年的大疫後，才深刻明白世事無常，所以疫後首發就排了上賀茂神社參拜行程。

到「上賀茂神社」沒有地鐵可以直達，我們由「四条河原町」搭京都市營地下鐵到「北山站」，再沿著賀茂川一路走到上賀茂神社，回程在「上賀茂神社前站」搭乘巴士4路回到「北山站」。

上賀茂神社被山林環繞，有溪流、草坪和小山，境內大約66萬平方公尺，範圍相當大。境內共有6座攝社、9座末社，除了本殿及權殿被指定為國寶之外，其他還有41棟建築被指定為重要文化財。1994年，上賀茂神社更作為「古都京都的文化財」之一，入列世界文化遺產之中。2022/12/5參訪這天，上賀茂神社境內只開放部分參觀，所以就以散策路線作景點介紹。

上賀茂神社的鳥居造型為明神鳥居，明神鳥居的特徵為：最上部笠木與島木重疊、笠木兩端向上翹起、貫有突出、中央擺上額束、兩側的柱大多朝內側傾斜。明神鳥居多以紅色居多，這是因為朱色的朱砂原料為丹(水銀)，自古便被用作木材的防腐劑，此外，朱色葉被認為是對抗魔力的顏色。

一之鳥居(境內共有四個鳥居)上掛著標示神聖場所的「前垂注連繩」。順帶一提，注連繩的起源來自「天岩屋戶神話」，在神話中，天照大御神被高天原第一的大力士手力男神拉離開天岩屋戶後，諸神為了不讓祂再躲進天岩屋戶，於是在岩屋前用注連繩將入口圈禁起來。話說回來，一之鳥居建於1918年，杉木、高7公尺，在過了一之鳥居後就是寬6公尺、長160公尺的筆直參道，從一之鳥居到二之鳥居的參道鋪滿有潔淨驅邪功用的細沙。參道盡頭是二之鳥居，建於1951年，杉木，紅漆，高6.7公尺。

必須一提的是，上賀茂神社參道兩邊是大片的草地，京都較少有這樣平坦寬闊的參道，這裡也是每月一次舉辦上賀茂手作市集的場地。

上賀茂神社賞櫻重點是參道上的二棵枝垂櫻，分別是「齋王櫻」與「御所櫻」，「齋王櫻」樹齡約為150年，御所櫻是日本孝明天皇(明治天皇的父親)自京都御所移植過來的，樹齡約有140至170年。

參道右邊草地盡頭是「外幣殿」(馬場殿)，有5排樑和3根橫梁，並用柏樹皮覆蓋成入母屋造( irimoya-zukuri )樣式，1628年(兼永5年)修建，1880年(明治13年)重修，於1903年被指定為「國家重要文化財」。上賀茂神社的「外幣殿」是日本上皇、法皇(出家為僧的上皇)或攝政者在「葵祭」時先到達神社外的場所，此稱為「賀茂詣」。

經過「外幣殿」，有一條名為「楢の小川」的小川。流經上賀茂神社有兩條小溪，一條是用來清洗神事祭器的「御物忌川」，一條是具有淨化人心的「御手洗川」，兩川最後在橋殿 (舞殿) 附近交匯合流而成「楢の小川」（ならの小川），「楢の小川」流出神社境外後稱為「明神川」。

關於「楢の小川」（ならの小川），最有名的和歌是《小倉百人一首》中，歌人藤原家隆(1158-1237)的作品《楢の小川》：「風そよぐ　ならの小川の　夕暮れは　みそぎぞ夏の　しるしなりける」(風搖楢樹葉，淨罪小河川。暮色清涼處，正值暮夏天。) 藤原家隆歌詠了當時在此舉行的夏越祓的情景，那時貴族們把人形的紙片投入河中，象徵把身上的罪惡與汙穢隨著水流淨化消失。「人形放流」是日本很常見的「禊祓」儀式。

在第三鳥居前，橫跨楢の小川的有「神事橋」和「夜具橋」。神事橋在安土桃山時代，1590年時改為花崗岩製成的石造橋，在楓葉襯托下，風景相當優美。

橫跨楢の小川的「夜具橋」。

走過第三鳥居就是涉溪園，迂迴曲折的溪水潺潺流淌和苔蘚地毯形成的景色有種清幽韻味。位於神社東北方的涉溪園，是昭和35年(1960年)時為慶祝皇孫浩宮徳仁親王誕生而建造的庭園，這座模仿平安時代末期的樣式而打造的庭園，是由當時擔任京都府文化財產保護課工程師的中根金作設計，這裡也是舉辦傳統活動「上賀茂曲水宴」的地點。「上賀茂曲水宴」的歷史源自壽永元年(1182年)，當時的神官賀茂重保邀請多位歌人在神社境內舉行曲水宴，後來這種雅趣逐漸傳開，演變成平安時代皇宮貴族的宴飲聚會，這項文化傳統後因戰亂終止，直到1994年為了皇太子的結婚式與建都1200年紀念而再開。曲水宴於每年4月第2個週日下午一點舉行，活動進行方式是「列坐其次、一觴一詠」，由穿著平安貴族服飾的歌人圍坐在小河兩岸，當河中的杯子流經面前時，就要打撈漂流在水上的酒杯飲酒吟詠自己所做的和歌。每年的賀茂曲水宴，參與者除了當代歌人，更有編撰《百人一首》歌人藤原定家的後代冷泉家族參與。今年(第30回 賀茂曲水宴)的歌題是「早蕨」。

(蘭亭曲水圖，山本若麟繪，1790年)

日本曲水宴的起源可以追溯奈良時代，但其實這是從中國經由朝鮮流傳到日本的一種遊戲，在中國稱之為「曲水流殤」。這個遊戲與中國的「上巳節」習俗有關，上巳指農曆三月的第一個巳日，在這一天，人們不分老少貴賤都會到水邊進行「祓禊」儀式，也就是在河邊洗淨身體、去除凶疾，之後，眾人圍坐在迴環彎曲的川水兩邊，並在上游放置酒杯，杯隨水流，流到誰的面前，誰就取杯飲酒，之後，這種上巳曲水遊戲經文人雅士發展成，酒杯停在誰的面前，還得賦詩一首。最有名的就是東晉永和9年(353年)，大書法家王羲之在上巳日結束祓禊之後，和友人謝安、孫綽等42人在會稽山陰蘭亭舉行曲水流觴之戲，所作詩句被編成《蘭亭集》，王羲之為其作序，就是留名千古的《蘭亭集序》。「曲水流觴」一名詞就出自《蘭亭集序》：「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列坐其次，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

「涉溪園」中有「睦の木」和「陰陽石」二處能量祈福點。「睦の木」樹齡已有300年，「睦」有著和睦，與人保有良好關係的意思，而這棵樹木在根部往上長出數棵樹幹，意味家族緊密連結、家庭和諧，所以稱之為「睦の木」，日人把它當成神木祭祀，可以祈祝家庭安和、家內安全。

渉渓園東側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楢の小川由北向南穿過森林。據說涉溪園在古代是龍居住的大池，位在「睦の木」旁的「願い石」(陰陽石)是從池底挖掘出來的，「願い石」像兩塊緊密連結的石頭，各代表陰、陽兩極，據說如果把雙手貼放在陰陽兩邊的石頭上許願，就能實現願望。

進到神社參拜前，多半會在「手水舍」淨手淨口，這裡的「神山湧水」是來自神社後方賀茂別雷命（(賀茂別雷大神）降臨的神山上的湧泉，是京都地區的名水，水質達到飲料水的標準，可以直接生飲，具有驅邪與淨化力量的神水，神社境內的「煎」咖啡就是用這裡的水煮的。

在「手水舍」看到特別的御神籤「八咫烏御神籤」和「木雕小馬御神籤」，這兩種在授予所均有販售。「八咫烏御神籤」的由來，是因為在神武東征的神話中，神武天皇一行人要進入大和國時，賀茂族的始祖—賀茂建角身命，受高木神與天照大神的指示，化身為「八咫烏」，引領神武天皇前往大和葛木山，因此八咫烏也就成為指引之神。白馬和上社很有淵源，相傳賀茂別雷神降臨時，有一匹裝飾雙葉葵的白馬前去迎接祂，所以「木雕小馬御神籤」上繪有二葉葵圖案。

這幾年特別流行以季節性的鮮花、水果布置水手舍，稱為花手水和橘手水，疫情禁用水手舍淨手淨口關係，這種美學又更富創意。

穿過二之鳥居後，會看到兩座圓錐形的「立砂」與後方的「細殿」。立砂是以賀茂別雷大神降臨的神山為意象所堆砌而成，"立（たつ）"有"神降"的意思，是神社中的神聖場所之一。左邊的立砂上有3葉松葉，而右邊則有2葉松葉，在陰陽道中，奇數為陽、偶數為陰，藉由陰陽調和的穩定，來祈求神明的出現。除此之外，上賀茂神社是鎮守皇城的神社，而立砂的白砂有清除鬼魅的神力，又稱為「清除之砂(清めの砂)」，一般認為，這是日本於建築物鬼門方撒上白砂去邪以及盛鹽的起源。

1628年建造的細殿被指定為重要文化財產。自古以來作為天皇、齋王、退位天皇等皇族參拜社殿前，整理服飾衣裝的御殿，如今細殿常作為神前結婚儀式的場所。

經過手水舍就到上賀茂神社的本殿區域，第一眼看到的是2017年完成修復的朱紅色樓門，這座樓門為兩層樓式建築，與連接的東西側迴廊都建造於1628年，目前已被指定為國家重要文化財。穿過樓門後會來到中門，後方才是修建於江戶末期1863年，「三間社流造」樣式的國寶本殿和權殿，本殿為恭奉主祭神的場所，而權殿與本殿的樣式完全相同，是作為遷宮式時神明的暫時居所，由於本殿是神域，平時只有神職人員可進入本殿，旅客如果想入內參觀須付費由神職人員帶領進入，一般旅客則會面對中門，朝向本殿行禮參拜。

從樓門進來後，右手邊就是放祭祀物品的幣殿

「樓門」前的小溪為御物忌川，上方跨有拱形神橋「玉橋」和廊橋「片岡橋」，二橋皆為重要文化財。「玉橋」只有主持神事的神官才能跨越，因此平常會以注連繩圍起。「片岡橋」為一木造廊橋，唐破風造。

神社境內有一塊稱為「岩上（がんじょう）」的大石，據傳這塊石頭是太古時期「賀茂別雷命」自神殿後方2公里外的「秀峰神山」降臨時的岩石處，「岩上」與「神山」為「賀茂信仰」的原點，為神與人溝通的媒介，極為神聖。自古「葵祭」時，天皇的刺史在橋殿（舞殿）吟誦祝詞，上賀茂神社的宮司會蹲踞在這塊象徵神明降臨的「岩上」，傳達神意朗誦祝詞。

石階梯上的神社為建於1628年，攝社「須波神社」，主祭神「阿須波神」（あすは）、「波比祇神」（はひぎ）、「生井神」（いくい）、「福井神」（さくい）、「綱長井神」（つなながい）等五位大神一體，祈祝：心靜療癒。「須波神社」為日本重要文化財。

穿過片岡橋，橋旁為上賀茂神社的第一攝社「片山御子神社」，又稱「片岡神社」(其名來自神社後方的片岡山)，建於1628年，為日本重要文化財。片岡社祭祀的是賀茂別雷大神的母親賀茂玉依姬，自古以來便以緣結、子授聞名，下鴨神社第一攝社「河合神社」的主祭神也是賀茂玉依姬，以祈祝美麗聞名。據傳《源氏物語》的作者紫式部曾多次前來片岡神社參拜，並且還寫下「ほととぎす　声まつほどは　片岡の　杜のしづくに　たちやぬれまし」

2015年作為第42回式年遷宮文化事業的一部分，神社與味之素AGF公司合作推出神山湧水咖啡，原本只在相關活動中才會免費提供品嘗，但或許太受歡迎了，於是2019年神社在社務所旁成立了一個咖啡吧「煎」，讓來訪的旅人可以隨時享受這種咖啡。在「煎」的對面，有一座用了2,600片(與神社歷史相符)檜木板打造的圓形休憩之庭，這是上賀茂神社2,600年來首次設立的休息場所。話說，這次經過也注意到「煎」，卻沒點一杯用「神山湧水」沖煮而成的咖啡，成為殘念之一！殘念二是，雖然注意到賀茂別雷大神降臨的圓錐形山巒「神山」，在欣賞其美麗的弧形之餘，卻忘了拍照。殘念三，怎麼會忘記拍「賀茂信仰」的本殿和權殿？！殘念或許是再訪的理由吧，不過就算只是沿著賀茂川從北山大橋到走御薗橋，這一路的散策風景就讓人覺得多走幾趟也不厭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