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味的糖果──「女朋友。男朋友」【微雷，慎入】

從樹上摘下葉子，是薄荷抑或是榕樹，放在掌心，搓一搓，手裡的溫度讓那股香味散了出來，是愛情的酸澀、也是記憶的甜美，只有自己才能品嘗著味道。

一個細微的小動作，背後代表了什麼意義？往往只有自己才會了解。愛情也是、人生道路也是，愛情裡的酸甜苦辣等多重滋味，常常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更了解那「自討苦吃」的滋味，而楊雅喆執導的「女朋友。男朋友」，讓人看出滋味，正是一顆包裹著甜美糖衣，吃進嘴裡卻又苦澀的糖果，但最後的回甘，才驚覺「這不就是人生最美妙的經歷」。

開始認識楊雅喆的片子，是從公視人生劇展「違章天堂」，當時讓我哭到不行、大呼好看的短劇，裡面以隔代的祖孫情，卻帶出一系列他對社會的觀察與關懷，從城鄉差距、隔代教養到財團圈地、靈骨塔問題，到最後提到的軍中虐待案件等，他總用一種迷人的外表吸引人們前來，卻又內蘊藏著苦澀的滋味，只有看到時才逼著去面對，手法巧妙高明。

而這部電影亦是台灣近代30年的縮影，以愛情這個難解的習題出發，包裹住從戒嚴時代、學運、民主開放以至於言論自由等嚴肅、難以咀嚼的長篇大論，似乎也讓看過這部電影的人，除了片中那些勾人回憶傷痛的經典愛情名句外，也多了對身處國家的更多想像空間。

愛情始終是電影裡，最熱愛、喜愛談論的東西，因為不管怎麼樣的愛情，總會打中某些人的心裡，「不管是你愛的，或是愛你的」，以三位主角間的愛情羈絆為出發點，引人入勝般的加入這部電影裡，卻發現別有洞天，成為該部片最美妙的風景。

若只用幾句話單純敘述這部片的愛情劇情，彷彿是「台灣變色龍」搭配「犀利人妻」，還帶點當下最紅的同志情愫，但若細細品味，將每個人面對愛情時的勇氣、逃避、面對、承擔與應付，對照到時間軸的時光背景，就能發現到導演愛這塊土地的用心，以及讓更多年輕人了解台灣過去的歷史，這也成為一種文化傳承。

電影裡，戲份大量集中在張孝全、桂綸鎂與鳳小岳身上，但男配角張書豪飾演的同志角色，相當亮眼與突出，看得出來下過苦心練習，而他也成為這些人的愛情裡面，似乎是帶有缺陷美滿的最佳代言者，只可惜角色刻畫不夠深，少了點畫龍點睛，未來在爭逐其他獎的最佳男配角，會是一大挑戰。而張書豪雖然亟欲融入角色，也成功詮釋，但對真的同志來說，始終少了點骨子裡的騷味。

張孝全在三人中，個人認為演技最為突出，他將那壓抑的愛情，透過眼神、呼吸、表情與肢體的細微顫抖，表現得淋漓盡致，他部分不說話的戲份裡，那眼神流露的情慾、壓抑與悶，彷彿讓人有看到梁朝偉的影子般，不說話的神情也帶股迷人的韻味。

桂綸鎂在年少輕狂的那段，讓人眼睛為之一亮，大姊頭般的氣勢，卻又有著需要人照顧的時刻，以及謎樣的出身背景，那種用強悍、架式武裝起來的霸道少女，她發揮到淋漓盡致，看了很過癮。而她全劇幾近素顏的演出，更讓人拍手稱讚，尤其她臉部特寫鏡頭又多，雀斑與痘痘清晰可見，但這也是演員的難得之處。

鳳小岳似乎受限於外表，雖然導演將他角色刻畫最清晰，轉變與衝突也最大，而他也演得用力且用心，但還無法感受到收放自如的隨性自在。

最後，我要感謝願意投資國片的投資者，包括中影的郭台強、大陸的華誼兄弟，以及行銷這部電影的所有團隊。

雖然我對內情了解不多，但若無龐大資金的贊助，我相信不會有那麼好的卡司，以及打造出學校裡的跳舞衝突、中正紀念堂的學運等大場景，那對民主自由的渴望，一字一句烙印在看過人的心裡。

而因為有好的卡司、好的導演與內容，才能讓行銷團隊充分發揮，讓許多人對這部電影有期待、也願意花錢買票去欣賞。除了愛情的模樣與滋味難懂，更讓人對這國家、社會的過去、現在與未來，有更多省思的空間。

電影裡大量經過特殊處理、強調人物情緒與時間流逝的拍攝手法，以及許多偏向台灣藝術電影的拍攝方式，更引出所有人觀看電影時的情緒，而跳躍式、甚至帶點破碎與刻意留白的敘事手法，讓人見識到楊雅喆如何在商業、創意與藝術間，找到的巧妙平衡點。

這部橫跨30年歲月的電情，雖然以愛情為主要的文宣與號召，但透過時代背景、場景交流與劇中角色的發展，年少輕狂的愛情竟與台灣民主化歷程，有巧妙的呼應與結合，刻意留白與留下許多想像空間的敘事手法，甚至更激盪出餘韻的火花，也是少數一部電影在散場後，還能夠花時間去重溫內容，以及與朋友們討論的電影。

題外話：從前面的戒嚴時代、學運、民主開放到最後新生代學運，可看出導演在探討愛情這課題外，也想讓更多人了解台灣歷史開放與演變，只可惜中後段，似乎著墨著三人的情感間交錯、也是情感張力最強的部份，加強了電影的張力。可惜的是部份劇中透露出對民主的省思，似乎只剩些許部份，這只能說『關於現實，我們要學習的還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