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報╱李英明／中原大學副校長（桃縣中壢）】2014.9.22

蘇格蘭獨立公投結果揭曉，反對獨立者獲勝。二十一世紀被不少人視為民族主義復興的年代，也許蘇格蘭獨立公投也可視為這種復興的某種表現形式，但蘇格蘭公投結果的意義，也許比民族主義復興話語更值得我們關注。

民族主義作為一套話語，曾被賦予多重不同內涵，但它是否能實現，往往不是由於其內涵多麼理想、多麼激昂、多麼浪漫，而是由其是否能夠和人民最簡單素樸直接的現實生活理性合拍來決定。任何主張、任何運動、任何人物，再偉大都大不過人的日常生活，而且都是鑲嵌在日常生活中來表現來進行的。蘇格蘭公投就算通過，還必須與英國進行冗長的貨幣、軍隊及其他方面的談判，在這漫長過渡時期，人民日常生活馬上陷入更大的不確定狀態，蘇格蘭整體經濟如何持續發展，也將陷入未定之天，這將加深人民對生活前景的憂慮，這些植基於維繫日常生活的生活理性，制約著多數蘇格蘭人的判斷。

民族主義運動如果未能與人民的日常生活理性合拍，強行通過激烈的政治操作手段來進行，其結果一方面可能成就少數人的權力地位，但另一方面卻往往造成更多的失序、不安，甚至是衝突流血與殺戮。這也就是說，抽離人民生活理性的考量，民族主義運動就會失去合理正當性，對於現實世界而言，它會變成一種困擾，給世界帶來的往往是混亂、無序與殺戮。

民族主義是在歷史長河中發展進行的，隨著歷史的發展，民族主義就會具有多種意義和模式，它不僅是報仇雪恥式的吶喊與行動，對於某種偉大的時代召喚的回應，對所謂傳統文化與民族大義的義無反顧的復歸，或是對於壓迫的反抗；民族主義運動的目的，不在於造成自我封閉、自我陶醉，或甚至排他仇外；不在於造成更多的離散、混亂與哀傷。

任何民族主義或獨立運動，要顯現其合理正當性，除了必須植基於人民的生活理性考量外，還須植基於對歷史的反思，它必須與造成混亂與動盪劃清界線，否則對於已深處危機的當今世界而言，這絕對不是福音。現今的世界已進入全球化的世界，全球流動，資訊發達與互動的增加，往往造成共識更難形成，相對化意識更加抬頭，在這種語境氛圍下，民族主義或獨立運動的積極意義，應該是如何促成與他人或族群更好的相處，互賴與依托，而不是陷溺在憂傷的記憶中，從而造成更多的憂傷，或目睹更多的哀傷在動盪混亂中產生與蔓延。

任何民族主義或獨立運動的發展形成，都有其歷史獨特性，蘇格蘭的場景只屬於蘇格蘭，不屬於其他任何地方，它是無法複製的。任何民族主義或獨立運動，順著人民的日常生活理性的邏輯，就有可能實現；反之，就無法成功，或只會造成混亂與哀傷。其實，講更白一點，不管是統是獨，遵循人民的日常生活理性，是其能否實現的潛規則，植基於這種潛規則，任何主義或運動，才能促進互賴依托，而不是排外與自我封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