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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4/06 06:50:07瀏覽1814|回應2|推薦36 | |
一般人印象中的瑞典是個福利很好的國家,但也許很多人不知道,在1840至1930年之間瑞典因為饑荒與宗教問題,有一百多萬人(大多是年輕人)移民到了美國,那是當時人口的三分之一,而其中還有一些人跟著鐵達尼號沉到海底去了。到現在美國仍然還有很多瑞典人聚居的村落。 Vilhelm Moberg (1898-1973)住在瑞典南部的一個村子裡,那兒幾乎每一個人都有美國親戚。他花了11年的時間,收集了許多資料,包括日記、舊報紙、信件和採訪, 寫了一系列四本有關這一時期移民的小說,膾炙人口。以下是第一本《移民出去》中的一段,那時正是饑荒的年代,接著而來的是嚴寒的冬天。主人翁Karl Oscar想移民美國。但他的妻子Kristina不敢冒險犧牲孩子的性命在海上。一盤大麥粒的粥卻逼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翻譯】一盤大麥粒的粥 克莉絲丁娜烤了一種饑荒時吃的麵包。當黑麥麵粉不夠時,她就摻入麥糠、熟透了的果仁、石蘭的種子、以及乾的白樺果子。她也試著把橡實磨成粉,拌入麵團裡, 但這樣的麵包使人便秘,幾天都不能方便。她又用榛果仁煮了一種可以入口的麥片湯來代替純正的黑麥湯,這樣冬天才不至於沒有食物。饑餓實在無法令人振奮,花苞、種子、果子、還有其他一些別的,在野地裡採集了裝滿了罐子,卻還是不能飽食一頓。人們離開飯桌,不是因為吃飽了,而是用餐時間已過。不管他們如何想盡辦 法摻些東西到麵團裡去,貯物櫃和桶子裡在下次的收成前,總是空的。 冬天時,克莉絲丁娜的產期到了,她生了一個兒子。他們家現在已有八個人了。 冬天裡吃這麼稀薄的食物,使得做母親的沒有足夠的奶水來喂孩子:她的奶遠在他感到飽之前就乾枯了。而他們在饑荒中出生的牛所擠出來的苦澀的奶,是一個吃奶的嬰兒無法受得了的。這個冬天實在不適合一個新生命來到這世界。克莉絲丁娜現在必須允許自己盡可能吃那些有營養的食物,以便哺乳。但其他的孩子們也一樣需要 啊。她眼看著最大的女兒安娜消瘦了許多,使她覺得她像偷了其他三個孩子的食物來喂這第四個。 ……………… 克莉絲丁娜一早就預先藏了一小包大麥粒,為了今天用來煮粥,請參加洗禮的客人吃,她還加了些黃油和糖到鍋子裡。當她把粥端出來時,三個孩子圍繞著她。他們 已經好久沒見到家裡有這樣的食物了,香噴噴的食物。她把粥倒到盤子裡,在教父母還沒帶著領洗的孩子從教堂回來之前,不能先分配給大家,於是她把盤子放在地窖裡冷卻。別人帶著嬰兒到教堂領洗時,卡爾奧斯卡和克莉絲丁娜在牛舍裡忙著。孩子們自己在屋子裡。 當他們回到屋子裡時,安娜不見了。他們在屋裡屋外都找遍了,就是不見她的蹤影。尼爾斯和梅塔(和她們同住的爺爺奶奶)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她就是不見了。她已經四歲,可以自己到鄰家的園子裡去,不過沒獲得准許的話,她是從不會自己去的。 卡爾奧斯卡非常的擔心。這小孩會發生了什麼事呢?他疼愛她就像寶貴自己的眼睛那樣。她像一個好的工作的伴兒,不管他到哪兒她都跟著。下午他還答應帶她到鞋 匠那兒量尺寸,為她做一雙新鞋子。她原來的那一雙已經壞得不能穿了。她肯定沒忘掉這事兒。真是奇怪,正好他們要出門,她就不見了。 (附:後來他們移民到美國時,這雙舊鞋子也被帶了去!) 他們在牧場裡徒勞的尋找。父親正想到隔壁的園子去問。克莉絲丁娜跑來說,孩子在地窖。她正好經過,聽到裡面傳來哀號的聲音,於是她打開了門。 安娜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她很痛苦的呻吟著。身旁放著兩小時前克莉絲丁娜為了冷卻而放在地窖的盤子。已經被吃掉了三分之二。 孩子被抬進了屋裡,放在床上。她哭著懇求父母原諒她所做的一切。她無法忘掉在廚房裡看到、聞到的那盤麥片粥。她很饑餓,渴望能吃到這粥。看到母親把它放在地窖,她無法克制自己而溜進了地窖。最先她只想聞聞味道,然後就想嘗一點點,就那麼一點點,別人也不會發現。她找到一把調羹開始吃,然後她就無法停止了。她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她無法饜足,每一調羹吃到嘴裡都一口比一口好吃 — 直到差不多吃完整盤。她就太脹了。這時她不敢進屋裡去,她不敢讓人家看到她如此不聽話。她留在地窖裡,過了一會兒肚子就劇烈疼痛起來了。 安娜吃了太多的麥片粥。一個冬天下來的饑餓,對她的腸胃來說,這個食物太強烈了,它膨脹得像個繃緊了的大鼓。每一次的疼痛,她都尖叫。 伊德姆村的貝爾塔被請了來。她用羊毛布暖住她的胃,又用羊毛襪裹住她的腰部。她也想試試用馬奶當內服的藥,綠迪雅跑到鴨湖村去,那兒正好有雌馬剛生了小馬,她取了一些馬奶讓安娜喝了下去。 但沒有辦法能讓孩子稍減一些疼痛和痛苦。貝爾塔說:粥裡的大麥粒在她的胃裡膨脹了兩倍大,把胃撐破了。她不能保證有辦法消除這痛苦。 孩子呼喚著,打從心底的渴求著,希望有人能幫幫她,因為她的胃實在疼。好幾次她求父母原諒她的不聽話,她知道在客人來之前誰也不能動那盤粥。 到了晚上,她斷斷續續的發著囈語。貝爾塔說:明早之前沒有好轉的話,上帝就會召回這孩子了。她盡可能的安慰著孩子的父母。 安娜聽到了她的話,她不要上帝召回她。她要留在這個家。以她那個年齡來說,她是很聰明的了。她問的一些問題,連大人都無法回答。每當疼痛的時候,她就叫父 親來幫忙。她要起床,跟著父親到鞋匠那兒量做新鞋。她痛苦的叫聲,連牛舍都聽得到,牛們也哞哞的回應她。它們以為有人正要走過來喂它們。 清晨,小女孩在痛苦中死去。 接下來的幾天,誰跟卡爾奧斯卡說話,都得不到他的回應。第二個,第三個去跟他說話的人,情況也不見得好些。第四次他可能回答,但答非所問。 尼爾斯正想著是否要替安娜做個棺木。這次,卡爾奧斯卡聽見了,他馬上回答:自己死去女兒的棺木,當然得自己做。不必問別人。 他走到小柴房,那兒堆放著鋸開的松木板。這兒有比做個棺木還要多的木材。而且給安娜瘦小的身軀的棺木,不需要很多木板。父親開始在木堆裡挑選,他要一片平滑無暇的好木板,乾淨不帶樹皮的。但他扔掉每一片他所碰過的木材。要麼不是彎曲,就是歪斜,或者有樹皮的斑痕或側枝節。他拿了一片又一片,看看然後扔掉。 很難找到一片合適的木材做棺木給安娜。 很快地他就疲倦了,兩手空空的坐在劈柴的砧板上。他坐那兒想著安娜言猶在耳的話:爸爸,死亡真疼啊!如果死亡這麼疼得話,我不要上帝帶我走,我要留在這個家裡。我可以嗎?雖然我沒得到允許就吃了那個麥片粥,但我以後再也不會去嘗沒得到允許的東西了,只要讓我留下。你這麼高大,這麼堅強,你應該可以幫幫我,這樣上帝就不會來帶我走。爸爸呀,你知道那很疼的!為什麼沒人幫我?我才這麼小。你喜歡死亡嗎?你願意上帝來帶我走嗎? 只要他還聽到他死去孩子求救的呼喚,那些在他身邊還活著的人,就沒辦法和他說話,他聽不見。 到了晚上,尼爾斯問他兒子,他的棺木進行到哪兒了?卡爾奧斯卡回答道:他還在挑選好一點的木材。 但第二天還是沒聽到釘木板或刨木片的聲音由柴房裡傳出來。卡爾奧斯卡只是說:他還在找好一點的木材。 第三天,柴房仍然寂靜無聲,尼爾斯拄著拐杖到那兒,在刨床邊坐下來。他做棺木時,兒子看著他。 當工作做完了,兒子說:這個不合適!尼爾斯一輩子做了幾百個棺木,所有訂做的人都很滿意,沒有一個被退回來。第一次有人不接受他做的,而且還是自己的兒子:這兒他拿的是一片又大又難看的木材,這兒鋸歪了,這兒有個釘子釘出頭了,大概他的安娜要躺在釘子上?卡爾奧斯卡在父親做的棺木上挑了許多毛病。他拿起一把斧頭劈碎了它。 尼爾斯覺得受到侮辱很傷心,但他的大兒子現在是個沒辦法開導的人,沒人可以說得動他。現在他更得自己做棺木了。終於他找到了幾片他認為又直又沒有側枝節的木板。他在刨床旁做了一整晚。天亮時,棺木做好了。 那是一個父親在一個孤獨而悲傷的夜晚,在柴房的燈籠下完成的。所有看到這棺材的人也許不明白,而且也不會發現,這個棺木和那些被他扔掉的,以及那個被他劈碎的有什麼差別。但這棺木,是由一雙父親小心翼翼的手所做的,這是由一雙無法止息地想挽回那所失去的手所釘成的。 上帝給了父母一個孩子去寵愛,去照顧,當他們剛好愛得足夠深刻的時候,祂就把她召回去了。他們到底有什麼罪過,以至於要承受這樣的痛苦?他這一輩子最大的傷痛就是曾經必須釘這樣的棺木。 在Kopamoen村子裡,同一個星期舉行了兒童洗禮和兒童葬禮。卡爾奧斯卡懷裡抱著孩子的棺木,走到墳前,牧師鏟滿了一鏟子的土,說安娜現在已成了土,直到審判日喚醒她之前,她不會再復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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