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學期又開始教起中文。這學期我只帶兩個班﹐就是年紀最大的青少年高班和年紀最小的初級班。高班的孩子都已和我相處了五年左右了﹐所以都熟得很。但初級班的六個孩子除了米亞和 KEVIN外﹐都是我不認識的。

重新教大班是應學生的要求﹐好幾位大孩子沒辦法接受新老師的教法,威脅說若不是我接手,她們都要停上了。我也很不忍用功念書的孩子在一個學期內竟然沒學到太多的東西。而接手米亞的班是我自己要求的﹐原因同上﹐上個學期她們幾乎沒學到任何東西﹐一篇課文上了一個月還沒上完﹐也很少派作業﹐即使派了也不改。有時告訴學生下星期要考試﹐準備了半天卻沒有考。問老師為什麼﹐答案竟然是「那是騙他們的啦﹐沒真的要考試。」Oh my godness﹐Mia 的媽媽最討厭的就是沒有守信的人﹐也覺得這樣的人不太合格來教我的孩子﹐再兼之每次上課不是Mia在哭就是別的孩子在哭﹐搞得課也上不下去了。而哭的原因不是因為老師兇﹐倒底是為什麼﹐孩子們又說不出一個原因。就這樣讓我下決心再出馬﹐自己教女兒。

教這兩個班的方式也是完全不一樣。高班不論中文聽或說都有一定的水準﹐教起來很輕鬆。只有在寫作時會不時跳出別字。有時我還得猜很久才知道他們到底是在指什麼。雖說這個問題也很讓人頭痛﹐但這裡的孩子不常碰中文﹐寫白字是很正常的。

米亞那班就不行了﹐Kevin已被三個老師教過﹐第一冊的中文唸了三次還是唸不好。Caroline 雖然很聰明但也很懶惰。而Johnny和Johan這兩個兄弟是混血兒﹐從小媽媽沒和他們說中文﹐到了小學二三年級開始念中文﹐所以中文就唸得怪聲怪調的。而米亞也好不到哪裡去﹐認一個中文字要認很久﹐會了這個字就忘了那個字。常常在教她認字時搞得她痛苦﹐我也很痛苦。有時候我甚至會想﹐像她這樣聰明的孩子怎麼會這樣難學會認大字呢?還有一個Veronika﹐是後來才從另一班轉過來的﹐因為她上另一班太吃力了一點。

由於這班的孩子的資質很「特殊」﹐因此在學期開始前我就思索了很久﹐想找出一個辦法讓他們「心甘情願」地學中文﹐也想要提高他們對中文的興趣。最後決定了幾個決策:

1, 與其讓他們很痛苦地「默」生字﹐不如讓他們「認」生字。以前我對其他班的學生都是上課前一定要先小考十分鐘﹐看看他們有沒有溫書。考試內容有考生字或拼音或填空或解釋等。通常一個班若有十個孩子﹐都會有2-3個全對﹐5個左右錯一二個字﹐另外的就是錯得多一些。(Kevin就是這種孩子之一。)但這個辦法到了米亞這個班就不行了。如果要他們寫出我唸的字﹐大概沒有一個孩子會全對吧?(真的﹐這是實話﹐不是悲觀。)所以我就改成了把所有的生字都先寫在考試紙上﹐然後再唸生字生詞﹐要他們從生字表上找到我唸的字詞﹐然後寫在紙上。這種方法讓孩子不會緊張得寫不出字來﹐若是功課都做了﹐應該就認得出我要他們寫的字是哪一個了。在寫生字表的時候我是分散寫的﹐每個生字都在一個單獨的格子裡。比如說我先寫出這些生字﹐

太

雨

白

天

大

紅

陽

月

雲

小

然後再要他們寫出「大白天」﹐「白雲」及「太陽」等詞。所以他們還是得學認出生字﹐但要寫下來就不這樣難了。

2. 多注重聽和說﹐知道我在說什麼﹐並把答案說出來﹐比會寫字重要。因為他們的音不太準﹐所以就得常訓練他們的聽力。比方說寫了三個字  媽  馬  嗎﹐ 然後要他們圈出我念的ㄇㄚ是哪一個。對某些孩子來說這個測驗較難一點﹐但很奇怪的是﹐這個練習很受歡迎。

3. 多說﹐也多鼓勵。只要孩子在課堂上一說對了﹐或做對了﹐就馬上大加讚美。絕不吝惜。只有對米亞﹐我較少在課上讚美她。倒不是因為「愛之深﹐責之切」﹐而是不希望大家覺得我偏愛她。但是每次上完課﹐我們走到車子的路上我總會讚美她今天的表現﹐並要她知道我也很想在課上多說她做得很好﹐但是不好意思這樣做。米亞總是說她了解我的處境。我想她真的知道的。

4. 實用的字一定要會﹐不實用的字會認就好了﹐等到以後有機會再教。像是東南西北或春夏秋冬這些有用的字﹐就一定用各種方法讓他們會記下來。像「東」字讓米亞認了很久﹐我告訴她就像這個字和「車」字很像。這樣就好寫一點了。另外「南」也很抽象﹐我就要她想像這是一隻死掉被埋葬的羊﹐上面的十字是牠的碑﹐羊就在碑下面的棺材裡。這樣的方法讓她較好記。還有「北」是兩個背對背坐著的人﹐「西」是一個皮包。

(其實初級中文裡每一個生字都是很實用的常見字。但是還是得捨去一些較難的詞與字像是 「慶團圓」﹐「放鞭炮」等詞。)

5. 物質上的獎勵制度- 開學第一天就告訴全班只要他們考試全對﹐就可以得到一枚貼紙。集滿了十二枚﹐就可以在學期末得到一張電影院的禮券。(價值一百瑞幣﹐大概可以看一場電影加上一杯爆米花。)這時所有小朋友都很興奮。那一次考試時只有Johan全對﹐他得到第一枚貼紙時﹐嘴巴都快要笑裂了。(真是天真好拐的孩子!) 到了第二次上課考試時﹐只有Mia和Kevin全對。但是大家開始覺得不這樣難了﹐所以到了第三次考試就大家都全對了。上了七堂課後﹐米亞拿到6張貼紙﹐Caroline只拿到了三個 (她真的很聰明﹐但是也真的很懶﹐作業常常不寫﹐當然就不會了。)其他的三個男生都拿到了五個貼紙。這時Veronika才轉來這班。我告訴Veronika只要她拿到6張貼紙也可以有同樣的獎勵。所以大家都卯足的勁來念中文了。

自從用了這種賄絡獎勵的辦法後﹐孩子們都有了唸書的動機(除了Caroline外﹐大概覺得電影票還是不值得努力吧)。他們的父母也不時把「電影票」掛在嘴上﹐讓他們牢記學期末領電影票的「榮譽」。我想現在讓他們唸書的最大動機應該不再是「電影票」而已﹐而是「如果到時大家都有『電影票』﹐只有我沒有﹐那就太丟人了」的榮譽感覺。所以大家都很努力唸書認字。

目前學校只剩下5次上課的機會﹐Kevin和Mia與Johnny都已達到領獎的資格了﹐Johan和Veronika只差一張﹐只有 Caroline還差三張貼紙﹐現在她終於開始緊張了﹐每次考完都問我她還差幾張貼紙。我也要大家一起努力﹐幫助Caroline拿到獎。 

在這一學期裡我看到這些孩子進步了很多。本來Johan的中文比哥哥還差﹐但是現在已快要一樣好了。而且他們兄弟的怪聲怪調的中文也改進了很多。唸中文課文的時候唸得很準確又流利(剛開始時真的慘不忍聽)﹐與其歸功於我﹐不如說是他們的媽媽每天在家督促課業。以前寫作業的字潦草到看不懂﹐現在卻是整齊方正。現在我甚至「得寸進尺」地要他們的瑞典文字也寫得整齊一點﹐「寫得像你們的中文字一樣漂亮就好了」

Kevin也一樣進步了很多。以前他當慣了「最後一名」﹐現在突然變成班上最好的孩子﹐聽他媽媽說他現在寫作業都很「自動」﹐不用她嘮叨了﹐她也很感欣慰。

Veronika的程度算是班上最好的﹐所以不必太擔心她。但是也要給她多一點的作業讓她自修。

米亞的進步也很多。本來她認大字的能力真的是很差﹐十個大字要認好幾天才默得出來。現在十個大字只要一天就認好了。也不會像以前這裡少一劃﹐那裡多一劃的。字也變得整齊了。

每個人都在進步﹐所以就讓Caroline看起來「不進反退」。去年她是這個班上最好的學生﹐但是在大家進步神速的時候﹐小Caroline還是繼續以「龜速」前進(還常常不交作業﹐說找不到)﹐讓我很頭痛。我得想個好方法鼓勵她寫作業。

下個學期我大概還是要自掏腰包來鼓勵孩子﹐但是要用什麼東西就不知道了。也許和孩子討論後還是會採用電影票吧。這個鼓勵方式讓孩子們有很良性的競爭﹐不必和同學拼個你死我活的, 獲得的成效很大﹐很不錯喔。

我要他們在學期末結業典禮時念幾首童詩給家長聽﹐其中有一首是大家都很熟悉的「小烏龜」:

我是小烏龜

走路不怕累

青蛙跳

蝴蝶飛

我在後面追追追

會選這首詩是因為想告訴孩子們當個「不怕累」的小烏龜比當「會偷懶」的小白兔好多了。但是我這些烏龜學生其實還真的很有潛力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