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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01/17 17:03:12瀏覽388｜回應0｜推薦0 | |
| 白痴總統(2)/翻譯小說
聚集而來的男人女人訴說關於戰爭的悲慘故事，卻又以我所不能理解的方式笑看自身的苦難。有時他們講蓋楚瓦土話，然後笑聲變得更激烈，也更悲哀，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塔妮亞到了以後，大家都站起來。她頭髮又黑又長，綁成單辮，一條橘黃頭巾披在肩上，她比我老但比我的同伴年輕些。塔妮亞身材嬌小，卻給人極為堅強的印象。她繞行房內，與每個人握手，除了亨利，他得到一個飛吻，就在右耳旁邊。 「你還表演嗎，」輪到我的時候她問我，「還是你真的病倒了？」 我不知該說什麼，當有人喊著，「他醉了！」我鬆了一口氣。整個房間喧騰起來，然後大家就座。 酒宴隨後熱切開動，房間角落裡誰找出一把吉他，一個傳給一個，繞了好幾圈，最後塔妮亞拿去，眾人歡呼。她撥奏幾個和絃，清清喉嚨，歡迎一下賓客，感謝大家聆聽。她用蓋楚瓦話演唱，挑了個複雜的伴奏曲。天氣嚴寒，但她手指靈巧不受束縛。我轉向亨利，低聲問她唱的是什麼歌曲。 「跟愛有關，」他輕聲說，眼睛直盯著她。 夜漸深，我自己越來越清楚，我欣賞塔妮亞的美貌。亨利與拍達拉加看我看她，時怒時笑，交替輪換，搞得我不明究理。更晚一些，我終於不勝感冒與酒精的威力，塔妮亞主動要帶我回我住的旅社，我假裝驚訝，但她不動聲色。小鎮不大，不可能迷路，我們酒醉蹣跚，行過街道，兩人裹在賽野塔諾的毛毯裡。「你唱得很好，」我說。「歌詞講什麼？」 「不過是老歌。」 「亨利說你唱的是情歌。」 她笑容甜美，清晰不做作，有如月光。「他不懂蓋楚亞話，」她說。「一定是剛好猜到的。」 我們在旅社門前停駐，我過去要親她，她卻只拍拍我的頭好像我是小男孩。「多喝水，」她說，「盡量休息。」隨後走回派對。 在旅社裡，主人給我一只大大的橡皮囊，鼓鼓裝著滾水，當我就寢的時候抱在手裡像是抱著一顆跳動的人心—可能是我自己的心。我試著回想這一整天，已經發生的，或者憾未發生的。感冒讓思緒不能連貫，我躺下用橡皮囊緊靠肚子，身體蜷曲像隻蝸牛。我納悶，自己當初是否應該留在城裡，而我的朋友此刻正在做什麼。他們羨慕我能與十二月劇團巡迴演出，我努力回憶著。拍達拉加跟亨利以前跑過這圈路，此行老是遇到老朋友，我水土不服，慢慢累垮，他們似乎不受干擾。他們在城裡住了幾十年，卻不把它當作自己的家。 幾週下來行程總是如下。早上，如果天氣許可，我們坐著顛簸的卡車，開拔到下一個城鎮，卡車平台上堆著馬鈴薯。那時我已學會嚼可可葉，享受麻木感擴散而出的感覺，從臉部延伸到脖子，進入胸部。馬路勉強可容納馬車通行，我經常端詳著崩頹的山貌，強迫自己想點別的，不要老想到死亡。拍達拉加與亨利眼睛閉著，沉睡於祥和的夢境，一洗前晚的疲憊。他們很享受，我，努力試著存活下去。 巡演尾聲，我們抵達名叫聖日曼的小鎮，一個美國礦場的遙遠外圍基地，鎮上有幾百間房屋，好像被空運到狂風獵獵的不毛山巔，三面圍繞著更高更不祥的山峰。我想那是一座銀礦山，但也可能是銅礦鋁礦或其他別的，不過這也倒無所謂了，所有的採礦小鎮都是一個模樣，它們冷酷孤立，通常所在之地也算美麗，只差在它們這麼極端，該產業特有的某種人性的掠奪本質成了它的代名詞。在聖日曼，雲層就在我們上方，空氣中可以聞到金屬味，我感到遠離世界，前所未有。我們身在海平面四千公尺以上，這樣的還拔讓我成為廢人。第一天我待在旅社，抓住床欄好像坐雲霄飛車。聖日曼不大，沒什麼可看，不過拍達拉加與亨利坐在床邊，編說城裡有什麼美景，讓我高興一下。 「你得起來了，」拍達拉加說。「你去看看這地方吧。」 「那裡有複製的金字塔，」亨利告訴我，「在陽光中閃耀金色光芒。」 我打開眼睛，看到他的呼吸凝結成雲。 「有小型的凱旋門，」拍達拉加說。 「咖啡館，三線大道，夜生活，你難以置信！有迪斯可舞廳，像巴提斯達時代的哈瓦那，戰前的貝魯特。」 我不理他們，房內，其實是我的腦袋，充滿他們嗓音，震盪衝撞。我請他們離開，他們就消失了。我再次閉上眼睛，幾個小時不動，只無助地聽著自己的呼吸聲。 我的同伴再回來的時候，臉上陰沉氣憤，我可以聞到他們靴子上的泥土味。 「你跟他說。」 「不要，你跟他說。」 躺在病床，我可以聽到他們走來走去的聲音。「幹，你們誰要說，」我說。我本想喊叫，但實在太虛了，只發出心臟病患沙啞刺耳的請求聲。我一直閉著眼睛，有人坐到我床上，是亨利。壞消息，原本我們首場表演訂在第二天晚上，但有了變故。沒電，沒燈光，這並非臨時狀況，不像我們住進飯店時被告知的，鎮裡僅剩的電力只輸送給美國工程師，他們在礦場的那一邊。「你應該看看他們過著怎樣的生活，」亨利說，並描述高聳圍牆後方，他們如何營造複製版的美國生活。舒適的郊區房子，整齊鋪設的街道，棒球內野場地。我坐著，裹著半打毛毯還直發抖。聽起來不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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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