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望的顯影
◎沈政男

夜店撿屍，迷姦偷拍的慣犯李宗瑞，最新判刑是累計79年徒刑，實際刑度是30年上限。他因為性侵與偷拍各十餘案，被判了這麼重的刑罰，恐怕不是他當初宛如扮皇帝一般，宰制凌虐那麼多女人時，所能逆料。

偷拍在暗地裡進行，表面上照到別人身體隱私，但在照片背後顯影的，卻是偷拍者的慾望。李宗瑞在短短兩年內犯下幾十件性侵與偷拍案，更曾經在三個月內犯案多達十五起，這樣的速度，早已不是性侵慣犯受到性慾蠱惑，難忍性衝動之下的犯案型態，反而比較像是急著完成什麼工作，收集功績與成果似的。

自拍流行以後大家都有經驗，當你心中有了拍攝的企圖，舉著手機對著自己，那麼當下進行的活動，不管是吃美食、賞美景，或者做那事，都會沾惹了表演的意涵，好像旁邊有了另外一雙觀看的眼睛。李宗瑞之所以在短時間內必須累積那麼多偷拍帶子，應該就是有了展示、誇耀，與自我表現的用意。這類誇耀獵豔戰功的舉動，在李宗瑞那類人的圈子裡，或許並不罕見，只是他太過不知節制，終於踩到地雷。

自拍是一個奇妙的舉動，拍攝的時候，因為有了一雙虛擬的眼睛，好像在大庭廣眾下做愛，可以滿足人的暴露本能，引發性慾，有助興功用，這是許多人喜歡自拍性愛影帶的原因。很多人自拍了性愛影帶，從來都不看，因為享受的是那過程。當然事後觀看，把自己當成他者來觀看，也會引發性衝動，就好像在鏡子前觀看自己的裸體，也容易有生理反應一樣，算是一種視覺的自慰。由此觀之，好萊塢那麼多影星名人都自拍了裸露與性愛照片，讓駭客有了可乘之機，連大明星那麼習慣鎂光燈的人，都還是享受自拍，遑論一般人。

最近的好萊塢女星裸照外洩事件，純粹是電腦高手起於貪財的犯行，屬於一種性勒索。這些裸照都用手機拍攝，智慧型手機的發明，可說徹底改變了人類的生活，人們連性交時，都不忘讓這傢伙參一腳。智慧型手機窮凶極惡地煽惑人們的自戀需求，不管到什麼地方、做什麼事、跟誰在一起，都來拍上一張，然後儲存在雲端硬碟，生活中大小事全都錄，好像古代帝王的生活日記。

然後雲端被鑿穿了，從破洞落下那些讓影迷們瞠目結舌的閨房隱私照片。事實證明，自拍性愛很蠢，拍了以後傳到雲端更蠢，你以為一支小小手機，握在手中無比可靠，其實它隨時都被無數人事物自由進出，傻瓜才會把私處照片放在裡頭。

前面一件轟動輿論的偷拍事件，是2008年2月，農曆春節前後爆發的港星陳冠希與女星的自拍裸照外洩事件。自拍照原本貯存在陳冠希的電腦裡，因為送修時沒有刪除，被維修人員偷偷下載，散佈出去。維修人員為什麼要這麼做？動機應該是純粹為了看名人出糗，就好像看他們淋冰水成落湯雞一樣，有一種「明星也不過如此」的勝利感。

陳冠希的裸照那時透過點對點網站平台散播，一下子傳遍中港台，許多人看到那麼清純的女星，大剌剌對著鏡頭掰開大腿，都不曉得該說什麼。點對點平台幾年後已經式微，如今是網路社群的時代，好萊塢裸照就是靠Twitter散播。

性愛自拍，大都是男方的點子，只是在熱戀中的女人都會傻傻配合，就好像熱戀時都會相信對方誓言一樣。所有性愛自拍都有可能流出，這是智慧型手機使用手則第一條，只是赤裸交疊的乾柴烈火，管不了那麼多。

至於網路盛行之前的偷拍事件，當然就屬2001年底的璩美鳳遭偷拍案，最為著名了。偷拍案的參與者之一，這陣子又出來參選當年失去的職位，但顯然已經沒有機會東山再起。璩美鳳當年三十初頭，有著嬌甜到膩人的外表與嗓音，加上她事業上展現的能耐，與軟骨功一般的社交身段，可說是人間兇器，沒幾個男人能夠抵擋她的魅力。偷拍案主犯郭玉鈴是璩美鳳的好友與心靈成長團體的同修，因為起於忌妒，看不慣璩美鳳那麼受人寵愛，於是在她家中房間裝了針孔，拍下她與男人做愛畫面，拿給八卦周刊以光碟形式發行，當時大街小巷、家庭裡職場中，可說人手一碟，偷偷看了以後，三三兩兩交頭接耳，品頭論足。

郭玉鈴當時找上了璩美鳳的名人男友協同犯案，因為男友老早懷疑璩美鳳交友複雜，感情不忠。男友的動機好像是忌妒，但有了那樣的女友，要說視若無睹，也不是容易的事。總之，名人男友在劫難逃，落入了那樣的女人手裡。

那時很多媒體都以為璩美鳳經歷這樣難堪的事件，必然身心受創嚴重，但事後證明，她對這樣的事情抗壓性非常良好，不久又傳來她的緋聞。

偷拍照片與影帶，檯面上大家都說不要看，看了就是共犯，但幾乎大家都在看。窺人隱私，看人出糗，道人長短，會有一種宰制別人的樂趣，這點在日常生活中所在多有，而名人偷拍照片被散播，就是眾人皆取一瓢飲之的集體小犯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