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5-01

2019年中國外交經貿年度大戲－第二屆「一帶一路」論壇，4月25日起一連三天在北京舉行。這是5年前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揭櫫的重大國家發展工程「驗收成果」的機會。誠如筆者先前文章〈五年後的「一帶一路」，給世界帶來什麼衝擊？〉所言：「全球對基礎設施的需求是真實存在的，但中國帶來的是快速融資，卻不一定是高質量的融資。」尤有甚者，中國的基礎設施項目往往給接收國帶來「七大挑戰」，包括侵蝕國家主權、缺乏透明度、無法承受的財務負擔，無視當地經濟需求、地緣政治風險、負面環境影響和滋養潛在的腐敗等」。

這正是本屆「一帶一路」論壇在看似排場風光的外表之下，北京如坐針氈的挑戰。的確，在「面子外交」的顧慮下，中國使足全力，邀來了37個國家的領導人與會，總參加人數也多於2013年首屆論壇。中國官方更大肆宣揚「亮麗的成績單」，包括中國官方統計，截至2019年3月底，已有125個國家與中國簽署合作協議，這些國家GDP佔全球36%，人口佔世界6成，中國企業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直接投資超過900億美元（新台幣2.7兆元）。論壇期間達成283項成果，簽署總額達640多億美元的合作協議等。

但凡此種種，都無法掃除普遍存在於國際社會對於「一帶一路」的實際成果、其更嚴重的負面效應，乃至於中國對全球擴張野心等事實面的質疑與批判。過去這段時間，「一帶一路」這個名詞已經幾近等同於「面子工程」、「滋養貪腐」、「環境殺手」、「債務陷阱」。北京當然辯駁這都是外界污名化之舉，但從本屆論壇舉行的過程，的確看得出中國領導階層刻意調整策略，極力淡化外界爭議、美化「一帶一路」的行動。

例如，儘管包括美國、英國、法國、德國、印度等大國領袖均抵制，北京仍然拉攏俄羅斯總統普京、義大利總理孔蒂、馬來西亞、菲律賓、寮國、越南、緬甸等東南亞國家領袖出席論壇。義大利和馬來西亞尤其具有象徵意義，前者才在3月習近平訪問羅馬時，「撈到」70億歐元的合同，讓義大利成為歐盟創始會員國、同時也是七大工業國之中，第一個加入「一帶一路」的國家。此舉給足習近平面子，也有助於4月底在北京的「一帶一路」大戲造勢。

老謀深算的馬來西亞總理馬哈迪去年重新奪回執政權，就先對「一帶一路」嗆聲，中止原本興建連接馬國與新加坡之間的高速鐵路工程。結果馬哈迪也在峰會登場前與中國達成協議，宣布重啟東海岸鐵路計畫。高齡93歲、重新回鍋總理寶座的馬哈迪「薑還是老的辣」，巧妙運用北京欲改善「一帶一路」負面形象的機會，向習近平要到更多的資源。同一時間，部分國際學術與研究單位也「適時」發表文章，強調外界對於「一帶一路」的批評有點言過其實。這些研究機構是否曾獲得中國資金挹注才進行研究，外界不得而知。畢竟中國挾其「銳實力」全面滲透民主國家的學術單位與民間團體早已不是新聞。

根據這些報導，它們指出早在「一帶一路」計劃進行之前，不少非洲國家就已陷入債務危機。例如在「國際貨幣基金」（IMF）認定的17個陷入債務危機的非洲窮國中，中國僅是喀麥隆和伊索比亞這兩個國家最大的債務國，但其國家總和仍然握有這兩國多數的債務。也只有在剛果和尚比亞，中國擁有較其它國家更多的債務。至於拉丁美洲部分，除了委內瑞拉之外，中國對拉美區域內國家享有的債務也遠不及「國際貨幣基金」。

這些「友中」的言論也指出，外界最常舉斯里蘭卡是一帶一路「債務外交」的經典案例，但這只是特殊案例。因為斯國政府由於無力償還超過80億美元的債務，於2017年底與中國簽訂效期長達99年的租約，將漢班托塔港（Hambantota）移交給中國接管，形同徒手交出主權。但斯里蘭卡的案例，陸續引發包括許多國家對於參與「一帶一路」倡議的態度轉趨保留，擔憂落入債務陷阱中，多項計畫遭擱置或延宕，進行中的項目也面臨當地民意反彈，這些都是不爭的事實。

這種為中國辯駁的說法，在實際上經不起更多研究報告的檢證。例如華府智庫「全球發展中心」的報告就指出，包括吉布地、吉爾吉斯、寮國、馬爾地夫、蒙古、蒙地內哥羅、巴基斯坦和塔吉克在內等8個加入「一帶一路」計劃的國家，都面臨債務危機風險，其中有些國家欠中國的債務占該國所有外債的一半或是一半以上。

報告還說，如果這些國家中任何一個國家不能有效管理它的債務，中國就會獲得強勢地位，影響它們的戰略決策，甚至獲得對重要基礎設施的控制。甚至除了斯里蘭卡的例子之外，中國在委內瑞拉和厄瓜多的投資，也都以這兩國的能源商品為保障。這樣的一種模式因為帶有殖民的意味，即使厄瓜多有意改變對中國的態度，但深陷「債務陷阱」已時不我予，委內瑞拉最近更是受到國際價下跌與國內政治情勢，對中國的影響力毫無招架之力。 事實上，除了「債務陷阱」，「一帶一路」引發更深層的國際地緣戰略的憂慮。斯里蘭卡將漢班托塔港租賃給中國99年，此舉讓印度如芒刺在背，也加深日本和美國擔憂。馬爾地夫對中國債務的增加、孟加拉最初對中國幫助建設第一個深水港有興趣，都讓印度擔心，印度總理莫迪當然不會替「一帶一路」背書。

此外，「一帶一路」最令人詬病的還有為了開發而對環境生態造成的破壞，以及由於決策的不透明性，連帶惡化個別國家行賄與貪污的盛行。而中國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大興土木，卻多是聘用中國勞工，也深化當地勞工的不滿，抗議、甚至攻擊事件頻傳。

面對與日俱增的質疑甚而抵制，加上國際對於中國野心的防範日深，「一帶一路」還能不能走得下去，答案已經很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