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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8/20 23:32:05瀏覽479|回應1|推薦5 | |
我曾經在三峽住過(囚居過?)兩年,算一算,這樣的經驗足以讓我自稱是半個"三峽人"了吧!每一回從北二高急速奔馳而過,我的頭總不自覺地向右看,看恩主公醫院的招牌,像是三峽的一座燈塔.想起醫院後面街市上大大小小的店舖,接骨,泡沫紅茶.那個時候正在讀張珣一本醫療人類學的書,對於小鎮裡林林總總生活的面向與方式,開始變得十分敏感. 一個小城,陌生又熟悉. 這是我在保一總隊服役時駐紮的地方.我們是一個專門負責鎮暴的部隊.三峽無暴可鎮,鎮的是距離一個小時車程的博愛特區.而三峽營區便是我們平時待命和訓練的地方.營區離三峽鎮中心不遠,開車十五分鐘,但是地方靠山腰,不高而深,有一點偏僻. 三峽的山並不高,但是層次分明,近山後是遠山,然後是更遠的山,這樣就可以感覺出山脈的渾厚了.每次出操,我喜歡看這些山頭籠罩在霧裡的樣子.那是每個男孩子生命中最想要飛躍,制度所逼,卻不得不沉潛下來的兩年時光.不算短.我閒下來的時候,就專心望著這座山,總想要"格"出一點什麼.(聽說當兵都要有收穫的) 既謂之"峽",想必有山有水.我在營區裡常聽到潺潺的水聲,卻從來看不見水源.一出營區,小溪才豁然開朗,從山裡到鎮區,由三峽而土城,終至板橋.頂頂有名的祖師廟的所在,便是從前的渡口.遊客到三峽,總不免去祖師廟一遊,看遠近馳名的雕刻,尤其是廟口的石獅,活潑結實,有一種讓人心情愉悅起來的魅力.祖師廟是民間雕刻藝術的殿堂,如果把裡頭的石雕木雕拆開來看,每一件都是精雕細琢,匠工獨運的作品,足以建構一個完整的雕刻美術館. 之所以有股想把祖師廟"拆開"來的衝動,是因為我個人總覺得這整座廟是很"ㄙㄨㄥˊ"的(台語,"俗"之義).太繁複,太誇張的雕刻,重重疊疊,加上這廟宇的佔地本就狹小,在視覺上難免帶給人一種壓迫感.如果再加上雕刻的主題(例如忠孝節義的故事)或是象徵(漢人喜歡諧音,像是蝙蝠象徵"福",瓶子象徵"平安"等等),那給遊客帶來的壓迫感就更大了,好像一走進來,四面八方的雕塑就一直想灌輸什麼東西給你.一個信徒在祖師廟裡,應該是很難靜下心來好好祈禱的吧. 走出祖師廟向左轉,沿著三峽溪,左手邊的水泥民居老舊平凡,不過同一個位置在兩百多年前,可是先民移墾三峽時的第一個聚落.後來的三峽老街已屬於日治時期,年代上就晚了很多了.步行約五分鐘,便乍然有一座古樸的小廟,就是我每次回三峽,一定帶朋友來走走的宰樞廟. 真的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廟宇,紅磚砌成的外牆古樸厚實,格外給人一種可親的感覺,像是農民的敦厚.我撫著牆,捶兩拳,果然是結實的胸膛.這是早年墾殖三峽的李姓族人所建,主祀玄天上帝.走進去,不到十坪的廟身香煙繚繞,一塊書寫得相當蒼勁的匾額,黑底金漆,"俾爾熾昌"四個字.爾是清代慣用的第二人稱.傳達出一種威嚴,安定人心的氣勢. 聽!神明正對著我們在說話...我站在廟裡往外看,只見三峽溪的對岸高樓林立如香柱一般,當年先民的祈求,彷彿一一靈驗. 正身敦厚,兩旁的廂房就更加謙卑.緊緊地拱衛著,襯托出主體的氣勢.再過來是廟埕,廟埕外以一道小小的水泥墩和馬路為界,少了與車爭道的隱憂,就區隔開了神聖與凡俗的空間.僅僅是一座農村(百年前應該是農村)小廟罷了,其佈局之嚴謹,令人不敢小看這知識份子眼中的"小傳統",也能蘊含如此深邃的力量. 有好幾個黃昏,還在保一執勤的我坐在廟前的水泥墩上看溪,乘涼,逗逗小黃狗.很多部隊裡煩人的瑣事,都可以拋諸腦後.這就是我的三峽.其實還有很多事可以告訴你的... 我還沒有告訴你,三峽的油桐花,像是滿山遍野下了五月雪..... 我還沒有告訴你,夜市旁邊的奶茶妹,那張臭臉竟讓我母豬賽貂蟬地著迷了好一陣..... 我還沒有告訴你,我在退伍許久之後,在一個偶然的場合聽見保一營區一樣的起床號時,心中的感覺..... Aquinas 2002年冬季 於台北天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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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