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眼看身體越來越差了，說的簡單點甚麼都要錢！老李本來就比一珍大上十來歲，要不是當初一珍的媽急著要她嫁給大隊長，憑著長相一珍就不肯。

但是她媽媽也丟下一句話：「傻丫頭，關了燈誰管他醜不醜。重要的他是大隊長，將來排表演排唱歌都是你第一，如果哪個導演、有錢仔看上妳，妳就甩他一邊去，會紅最要緊。」一珍現在剛35歲，論姿色還是有的。大妹去紅包場唱歌，收入差強人意。老李一個病倒了，一珍就真是兩眼茫茫。

上次，有個姊妹淘叫張雁，聽說想開家地下酒家，直打直問一珍有沒興趣？她說不必做多久，做個一、兩年就夠了。賺一點存一點，再找個乾爹，還怕沒錢過日子嗎？一珍有點心動，人家也說只要她去，不做小姐直接做經理，因為她比小姐老道。

一珍歪頭看了睡著了的老李，瘦得臉上只有骨頭了。平常不是好好的嘛，怎麼才幾天就脫了形。 不管了，沒錢的日子她受不了，上次聽小何說，李復興要是「翹了」，這房子就是她的了，當然女兒和兒子也有份，那跟她的又有什麼不同！再不行就叫小何來住，兒女都是他的，也該他養了。

老李哼了一聲，大概想喝水。沈一珍起身到了杯冷開水，才把老李的頭扶起，只見老李頭往外一歪，水就順著嘴角流到衣服上。她一時驚慌，叫了聲「李復興、李復興」，老李也沒回應。她扶正老李的頭，衝到外面大叫「快來人哪，我先生死啦！」叫得里長來了，才叫了救護車。

老李沒死，但是中風了。嘴也歪了，身體虛得經不起風吹，住了幾天醫院就回家了。一珍把兒子送到娘家住，女兒留下商量事情。這個病人她照顧不了，老李是中度中風，好了還要復健，而且醫生說小心好了會再中風。

同事知道的來了幾個，送了幾百塊錢意思意思，要女士們多保重。沈一珍要女兒去找小何，小何搞了半天才到。小何也是直話直說：「怎樣，妳真的要伺候他？」一珍嘴一撇說：「我要想照顧他，找你來幹嘛？」小何說:「那就是啦，找個地方先安置他，不給吃不給喝，三天就可以抬走了！」

話說得輕鬆，要做得下來才行啊？沈一珍說了：「小何，我不想殺人，老李對我不壞，我不敢！」小何嘆了一口氣：「誰要你殺人啦？只是不給他吃喝，讓他不要再痛苦了。」「沈一珍，妳們母女想想看，這也是做了功德。妳想妳願意照顧他嗎？以前老李對妳我沒話說，今天起把屎把尿就是妳母女的責任。誰知道他會病幾年？好了，還要每天去醫院復健。」「這醫藥費、來回車錢、輪椅、吃喝拉撒，可與我無關囉！」

字字都讓一珍頭皮發麻！她知道小何說得是實話，她真的無力做這些，也沒錢做。她看著小何離開的背影，她知道沒有人會管這種事的。

一珍一夜沒睡，一大清早她把女兒叫起來。「大妹，妳要幫媽一把，我們把爸爸搬到樓上。」樓上只是個儲物間，她幫老李鋪了地舖，老李是女兒背上去的。她拔下電話線不跟外人聯絡，老李也不能求救，老李自從中風那天起都不太清醒。

一珍突然抱起老李的頭，親了一下。

她從沒主動親過他，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真的三天老李走了，沒人問他怎麼死得那麼快！

一珍賣了房子，也走了。所以爸爸才說李復興是被活活餓死的。(全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