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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8/03 19:59:59瀏覽1669|回應0|推薦12 | |
今年連續兩個颱風造訪台灣,分別造成台灣中南部和東部的淹水災情,讓我們的馬總統立刻變成了治水總統,一夕之間把治水變成了他主要的任務。 過去對治水沒有什麼概念的馬總統,為了要切割水災的政治責任,想辦法追究到底哪些官員「治水不力」,找了曾任省府時代的水利處長的現任台北縣副縣長陪著他和劉兆玄一起檢討台北縣和屏東縣的水利工程。 副縣長是水利工程專業,因此針對台北縣新莊的淹水問題,首先就把責任撇清,說塔寮坑溪水患的問題是前任蘇貞昌縣長時代規劃不當,加上上游桃園地區過度開發,導致處於下游的台北縣新莊地區經常淹水。這,是具有專業水利工程背景的政治人物和沒有水利工程背景的政治人物不同的地方,因為他們可以清楚地知道怎麼把責任推給別人,而很難讓被指責的人否認。而且,他還說過去規劃工程經費四十多億的方案不好,他們的方案比較好,但是要一百四十九億經費。此外,也先說清楚,桃園還是要檢討,不然他們花一百多億也不能保證不淹水。一個有治水專家擔任副縣長的縣府提出來將近一百五十億的經費需求來整治一條根本不是主要河川的溪流,那麼水利署和全台灣其他縣市政府比照這種高規格來辦才算是負責任、夠專業的治水態度,那麼全台灣需要編列多少治水預算? 當一行人在屏東,針對屏東的淹水問題,大談東港溪整治。他批評水利署只會修建堤防,這是「舊思維」;應該學習台北縣廣闢濕地,廣挖滯洪池,就可以解決水患。他認為,東港溪有 26 條支流,不妨善加利用周邊的台糖地規劃為滯洪池,治水不要再拘泥於過去的舊觀念,應採用分洪治水的方式解決東港溪的水患。台糖是國營企業,台糖的土地就不要錢嗎?每條支流每條支流中上游都是流經過台糖土地,都有台糖土地可以作為滯洪池嗎?在眾多治水的方式中,滯洪也只是其中的一種,搭配分洪、束洪、蓄洪等方式一併使用。防洪有時可以採用滯洪的方式,現任署長知不知道?當然知道。但為什麼不採用?經費考量、時間考量、土地取得考量。對於僅有買二手國產車的窮小子說你不知道世界上有林寶堅尼和法拉利嗎?你幹什麼要買爛車不買好車呢?提出這種問題和建議也能被馬總統和劉院長激賞,顯然是提的人白爛,激賞的人白目了。 廣設滯洪池解決東港溪水患,這種信口開河式的「建議」,是通案討論還是針對個案呢? 治水是不是只有一種方法?什麼樣的方法才是治水的最佳方法?對於特定的流域、特定的河川有一體適用的原則嗎? 滯洪池就是最「先進」、最「生態正確」、最「環保」、最「經濟」、最「安全」的方法嗎? 假如靠著滯洪池可以還水於民,拆掉堤防,讓民眾再度親水,那麼是否中央政府和台北縣市也應該設法在淡水河的支流基隆合、新店溪、大漢溪上游,尋找土地廣設滯洪池,拆了台北市的防洪牆,拆了基隆河的堤防(不管是混凝土的還是生態工法的),這些河川恢復奔流,讓民眾再度親水? 所謂最佳的治水方法是要讓一條河川永遠都不會淹水嗎? 大台北地區不知道幾千億的水利工程和相關公共工程預算,修建高聳的防洪牆、水門、堤防、排水系統、抽水站,還有石門水庫和翡翠水庫、員山仔分洪等蓄洪、分洪設施,得天獨厚,都還不能保證台北市和台北縣不淹水了。更何況是資源缺乏的其他地區呢? 要把這些地區搞到和大台北地區一樣的防洪標準,要花幾十兆還是幾百兆?治理河川的本益比有沒有任何上限呢? 雲林、嘉義、屏東沿海低窪地區的治理單位面積成本是否與台北市歷年累積的治水費用相當?還是單位人口治水費用必須一致? 另一個有趣的問題是這位副縣長和比較常上媒體的環保人士一樣,總把國土規劃掛在嘴邊。好像一切與天然災害的問題會導致重大損失都與國土規劃有關,每此都說只要國土規劃做好,就不會造成重大的損失。 真的有了以全島為範圍的國土規劃就可以提出面對水患劃定不同區域使用目的和使用密度分區的原則?而且就可以按照這樣的規劃設定河川治理和區域排水的本益比? 以台灣的平原和丘陵地區而言,幾乎都已經被開發了,只是程度上的不同而已。 除了幾個大都會地區之外,又該如何訂定水災等天然災害的保護標準呢? 更何況,許多的開發行為都是在「私有地」的「合法開發」。並不是都是所謂的「濫墾」、「濫建」。假如「濫墾」、「濫建」這麼嚴重,是最主要的原因,那麼也不必靠水利專家,只要靠警察和檢察官、法官,把這些人繩之以法,問題就解決了。 實際上的問題是包括台北縣政府在內的各級政府,在現有的法令制度下,都根本沒有做好法令要求他們執行的事務,針對各種都市計畫和非都市計畫土地的開發利用和變更地目的審查做好把關。也沒有按照許可開發和變更的需求,做好政府應該辦理的公共工程,尤其是排水工程。 我們看看,這次周縣長和李副縣長的台北縣治水做得好嗎?台北縣治水做得好或不好,能夠直接追究到是某任縣長或某任局處長的功勞或者是過失嗎? 台北縣新莊五股地區只要下場午後大雷雨就會淹水,一淹水就導致要從高速公路五股交流道下高速公路的車輛下不去,塞車一路塞到泰山收費站呢! 然而,新莊五股地區會淹水,就是因為河川治理沒做好?是中央政府的責任?或者說因為沒有國土規劃才會淹水,這也是中央政府的責任? 地方政府面對開發從來就沒什麼章法。即使都市計畫區內有既定的使用區分和排水系統規劃,但是有多少地方政府檢討過幾十年前的規劃和實際上的土地使用現況和人口密度,在現有的降雨條件下是否早年的排水系統都還是適用的呢?至於非都市土地的開發,又有多少縣市政府在審查開發計畫和地目變更時,檢討這些開發行為是否會導致原土地入滲水量減少、導致對於既有的排水系統負荷增加,進而在核准開發業者或一般民眾進行開發時,同時提昇區域排水系統的效能? 若以實際的狀況來檢討,就該質疑台北縣政府是否依照其權責做都市計畫與非都市計畫內土地開發利用的審查,要求業者做好本身的排水和滯洪措施,不以鄰為壑,且要求鄉鎮市配合檢討提昇周邊排水設施能量? 這些工作根本不需要有所謂的「國土規劃」才必須要做、也不需要有所謂的「國土規劃」才能作做,而是本來就是縣政府地政局處、都發局處、工務局處、水利局處等單位被賦予的權責。連這些基本的行政責任都做不到,沒有好好針對土地開發把關,沒有好好做好排水系統工程,把問題都推給中央政府的河川治理不力和虛無飄渺的國土規劃,這樣的縣政府官員不正是推諉卸責的表率嗎? 至於河川的治理是否靠著廣設滯洪池而不需要修築河川溪流的堤防和強化地區排水系統就可以成功呢?以台灣的狀況來說,台灣大多數的溪流既短又陡,水來得急、去得快,在人口密度和土地使用密度高的河川中游,要替各支流在匯入主流之前找到適當的土地設置滯洪池,「技術」上當然顯而易見是可行。但是在行政上和經濟上困難重重,所需要耗費的經費更是天文數字。要找到適合的地方做滯洪池,要協調多少地主談用地徵收和補償?滯洪池在平時就是一片大窪地,又該如何充分利用和管理呢?真的全都可以用「人工濕地」的方式去管理嗎?以中南部河川水量變化超大的情況來看,這些滯洪池是不可能以人工濕地的方式存在的。 相較之下,加寬中下游河道、定期疏浚、修築堤防,雖然看起來確實都是「工程手段」,很不「自然」,但是卻是可以在有限的經費和有限的時間之內較快發揮效用的方式。但不管採用那個方式,滯洪池也好、修建堤防也好、求神唸佛也好,都不能保證一定不會再淹水。因為不論如何,都還是有可能有超大的雨量,或者是因為人為的因素導致淹水再次發生。 更何況,一個更嚴肅的問題是,有了滯洪池是否就可以不需要堤防保護?答案絕對是否定的!因為在滯洪池以上的河段水量並不因為其下游的滯洪池減少;換言之倘若沒有辦法大舉找地興建滯洪池,大多數河段需要河川堤防的保護還是免不了的了!除非!除非我們一切回歸自然!整個彰化南部和雲林北部就是濁水溪的滯洪池,整個屏東平原就是高屏溪的滯洪池,讓河川恢復以往的自由奔流!任意改道!這絕對是我們的理想!但是現實上可能嗎?既然有人的聚落,既然有不能讓河道任意變遷的苦衷,就會有堤防興建的必要。而在與自然環境的平衡,當然必須要仰賴更貼近自然、更不破壞自然的方式達到,儘量保留較寬的行水區、儘量不要採用混凝土興建堤防,儘量在人口聚居的聚落上游尋找適當的土地挖滯洪池。 換言之,不淹水不代表治水成效很好;反之,治水成效很好,也不意味著永遠不會淹水。 國家的稅收是有限的,治水可以用的經費是有限的,人力資源是有限的,所有的治水工程都需要規劃、調查、分析、設計、施工,不可能只要有了預算把錢砸下去,防洪工程或其他措施就一夕之間變出來。 馬總統在巡視花蓮的時候說治水原則很簡單,為什麼規劃設計要那麼久?我不知道負責那件工程設計的顧問公司好不好,但是台灣很多的河川根本沒有基本資料,上中下游雨量資料不足、主流支流河川流量與水位資料不足,工程師不依據任何水文資料,根據馬總統所謂的「治水原則」設計,那到底哪些地方該加寬?哪些地方該疏浚?堤防該築多高?工程師又怎麼會知道呢?任意做出極端保守的設計,高估工程經費,更高程度地改變自然環境,這些責任難道工程師敢負責嗎? 當馬總統鄙視專業,把治水問題認為只是政治問題時,就已經昭告天下,台灣的治水問題從今天開始就是純粹的政治問題了! 這一點都不難理解。因為馬總統還是秉持著不沾鍋的角色,把問題都歸咎於民進黨執政八年。其實,真的沒有人怪他治水不力,因為他只上任不到三個月。但是當他急著把問題切割撇清時,反而斷喪了把治水問題中的專業領域和政治領域釐清和分割的最佳機會和高度。 不怪他。他就是笨。既笨,又不承認自己笨。不會讓自己有一絲被人指責錯誤的機會。因此在此時直接把目標指向民進黨政府執政八年和民進黨的地方官,可以確保未來不管他自己在位多少年,發生多少次、多嚴重的水患,都可以把問題丟回給民進黨政府。因為,的確,治水的問題是延續性的問題。可惜,這個事實對馬總統來說,只有政治價值,沒有專業提昇的價值和行政責任的期許。 當然,這一整齣治水大戲不只是專業的檢討,更重要的當然是政治鬥爭。畢竟,除了水利專業問題之外,現任水利署長更是一位被視為「綠官」的「事務官」。水利署掌管每年百億以上的工程經費,加上正在執行中的八年一千一百六十億治水方案,一年工程預算可達到四百億。馬總統即使是笨蛋,但他卻是個小心眼的笨蛋、愛猜忌的笨蛋,怎麼可能讓一個他不信任的人坐水利署長這個位子呢? 同時,又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搶水利署長這個位子呢!許多希望能夠有朝一日學官兩棲的學界大老們,大都覬覦已久,對著這個位子流了不知道多少口水。更多中央和地方民代,面對每年這樣鉅額的工程預算,更是希望能夠有他們親近的人可以掌管這筆預算,讓大家能夠雨露均霑。八年的期望雨等待,真的是漫長的。這些人對著治水預算,也同樣流了不知多少口水。是的,這也都是口水! 真的,當官真的是不容易的;實際上連當公務員都是不容易的。 水利工程更是專業和政治糾纏不清的修羅場,人為刀殂,我為魚肉。在過去多年的政治和專業恐怖平衡下,本來就已經沒有什麼專業的人願意在當中央行政首長與民代、各級地方首長與民代、包商、黑道之間苟且偷生,馬總統一上台就「馬上」把專業問題歸類為政治問題,更是對於工程專業的侮辱。算了,當今也沒有什麼人認為工程有什麼專業了,畢竟在媒體上出現的都是負面的報導。只是,對於廣大的百姓來說,以龐大政治力量和政治語言擊垮專業部門的公信力和專業責任,將來的後果才是全民不可承擔之重。以後工程師站在專業立場據理力爭的可能性只會更少了,畢竟只有政治正確才是最重要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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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公共議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