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媽媽的一通電話，告訴我二舅突然血便急診。由於在電話中，媽媽沒能說得清病情，讓我在擔心之餘，趕緊請了一天假，獨自開車返回台東老家。以往，總覺得回鄉之路遙遠漫長，山路又曲曲折折，若非另有「司機」開車，總是選擇搭火車圖個輕鬆。可是這回想想，下雨的天氣，總不好又勞駕老媽撐傘走到車站來接人，且回家後若沒有交通工具，機動性差，於是本想開車到火車站搭車的，卻一路過站不停的直奔南廻公路。

        突然地出現在家門口，媽媽一臉不可置信，然後又叨唸著「幹嘛回來」，可是臉上話裡全透著藏不住的高興。所幸，二舅～媽媽四個兄姐中，唯一健在的手足，經過檢查後，確定是胃潰瘍之類的急性出血，似無大礙，這才讓我放下心來。

        其實，健康醫療的問題，一直是我們不放心老人家單獨住在鄉下的原因，唯恐突然傷了病了沒人發現，也深怕鄉下的醫師不夠好、設備不夠新，萬一真有需要，遠水救不了近火（十五年前，爸爸中風去世就是我們心底無法磨滅的傷痛）。因此，總是經常要求媽媽到高雄和我們同住，以便就近照顧。老媽倒是體貼子女們的心意，不是住大哥家，就是住我家。可與其說是讓我們照顧，其實倒像個寵孩子的老媽子，每天忙東忙西。不過，只要逢年過節什麼的，就理由充分的打包回鄉下住上一段時日，然後再開始和我們在電話中「拔河」。

        可我心底明白，只有在這鄉下老家，媽媽才真正是如魚得水，悠遊自在。至於二舅，住在比媽媽更僻靜的半山腰上，也同樣自得住在人間仙境，說什麼也不願搬下來。即便，在這兒，他們沒有子女承歡膝下，沒有含飴弄孫之趣，但他們可以真正的過著讓自已輕鬆自在而且可以全盤掌握的生活。

        媽媽指著庭院裡一角裡種著的嫩綠蔬菜：蔥、茼蒿、油菜、小白菜，還有白蘿蔔。前一晚我們們兩人吃的佳餚全出產自這裡，保證有機，因為她常常蹲在這兒抓蟲卵，蟲兒根本來不及張牙舞爪。媽媽還說，自己種的還來不及吃呢，鄰居還常常送這送那，根本不必上市場。

        除了種花種菜，住在附近的三五好友，不是邀她飯後散步，就是去衛生所量量血壓，或者興致一來，去聽一群老人家唱歌、打四色牌，天南地北、過去現在未來，總有不停的話題可以閒嗑牙。

        怪，雖然假牙有點怪怪的、眼睛有點澀澀的……可提到要她和我回高雄，總推托「過完年再說吧」！

        算了，就隨她歡喜吧！儘管擔心著她這些小毛病，可我不再堅持，因為我知道一旦到了高雄，她的日子就形同拘禁在牢，每天除了看電視，就是無盡似的等待，即便出了門見著了半生不熟的鄰居，也只能招呼「呷飽未」？被我們「就近看管」的媽媽，成全了我們的「孝道」，卻失去了她的自由、自在與自我。

        辛苦了一輩子的老媽媽，是應該從心所欲，擁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才是呀！想到這兒，我把牽掛留在心上負擔，把自由還給了媽媽……

        97/0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