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五、迴夢
　
　　束縛著的，是命運
　　封鎖著的，是過去
　　有誰還會醒著？有誰還會記得？
　　過去的一切，終究是會過去
　　但是，並不會隨著時間而消逝……　
　　「來者何人？為何你們能夠從此處出現？」
　
　　腳才剛踏上土地、都還沒站穩，兩把戟就架在他們的面前，就像是早就知道他們會從這裡出現一樣，出現的時機一切都是那麼地剛好，剛好到戟放置的位置都不會因為人的突然出現而弄傷人。
　　「我們收到通知，特來謁見皇上。」畢方看著兩名守衛，冷冷地說：「麻煩你們請把武器挪開，否則就別怪本姑娘不客氣了。」
　　「我們又不知道你們的身分，又怎麼能夠輕易讓你們去見皇上呢？更何況皇上近日身子欠安，不會見客的，你們還是請回吧。」其中一名守衛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仍舊不將戟挪開。
　　「這樣啊？那你看看這是什麼？」畢方嫣然一笑，將手中的血玉放到守衛的眼前晃了晃。
　　見畢方將身分的象徵拿出，其餘三人也跟進，紛紛從他們的懷裡取出自己的寶石，在守衛的眼前晃晃。這兩名守衛本想將他們給輾出去，但是從寶石的反光中看到特殊的圖文，那兩個守衛驚訝到下巴差點掉下來。
　　開玩笑，他們這輩子可從沒看過四方神獸會同時出現在這裡，而且出現一個就已經夠神奇了，何況現在還是一次四個再加上神獸繼承人出現，不嚇到他們心臟休克都很難──不過基本上能在這座皇宮當守衛的人，心臟都有一定的強度來對抗一些奇怪的事情。
　　多奇怪？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三更半夜會聽到地牢會出現喀啦啦的骷髏走路聲之類的事情而已。
　　「呃，抱歉阻擋了幾位神獸大人，可是皇上近日身子真的不好，可能沒辦法見客……」
　　畢方搖手，示意要他別再說下去了。
　　「你就帶我們進去就是了，我們既然收到通知要進宮，就一定會有人見我們，所以你們別擔心。」
　　「好吧，那就順著諸位大人的意思吧。請跟著我們走。」守衛敬了個禮，便引著八人走進那扇巨大、且雕飾得相當華美的宮門內。
　　邊走，從沒進過皇宮內的孩子們也發出了讚嘆。
　　「嘩啊──好大喔，到處都亮晶晶的，好漂亮耶！」漪的大眼睛閃著熠熠的光輝，看得眼睛都快花了。
　　「裝飾得比我們家那種樸素的樣子還漂亮許多……真不知道父親大人是怎麼想的，把本來就很樸素的宮殿搞得更樸素……」青璽小聲地抱怨，讓人不知道他是在嫌棄自己家還是在羨慕皇宮的裝飾。
　　「好希望能夠住進這裡面啊……」
　　這些讚歎聽在已經住在四方宮殿已經不知道有幾千載的人來說，真是無盡的汗顏……因為他們住了這麼久，從沒抱怨過什麼，倒是這些孩子，不管是明著還是暗著，一看到這座皇宮馬上就開始嫌棄自己的家，讓這些輔佐著神獸們的神獸的面子都不知該往那兒擺。
　　「到了，就是這裡。」
　　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後，守衛將腳步停在一扇門前。
　　「我們就只能帶諸位到這裡了，因為我們是不能擅自進入並不屬於我們所管理的區域內的，所以就請幾位大人自行進入吧。」
　　八人點頭，表示了解。
　　「謝謝你們兩位，辛苦了。」應龍說。
　　聽到應龍這麼說，守衛都笑了，因為他們在這裡為國家、為城市奉獻了這麼久，就是沒幾個人會因為這點小事向他們道謝，更別說是大事了，根本沒有人會向他們說聲「謝」。
　　「不辛苦，這都是應該的。」淡淡地笑著，遠去。
　　「……靈氣。」等到兩個守衛都已經走到他們的聽不到自己說話聲的距離後，烯才開口。
　　「嗯，我們也感覺到了，而且……靈壓相當強，似乎不是普通人在等著我們？」應龍看著門板，說：「看來等著我們的，不是主人他們，而是身分有更大來頭的人。」
　　「是啊，不過……」畢方挑眉，疑惑地看著門。
　　怎麼會有一種是同類的味道？而且這股靈氣好熟悉，真不知道為什麼……
　　「怎麼了嗎？」
　　「沒什麼，還是快些進去吧，別讓人家久等。」
　　應龍看了看眾人，察覺到他們沒有想要開門的意思後，嚥下口水，將房門推開。
　　門一開，強大了靈力便迎面撲來，強大的壓力和衝擊讓人頓覺呼吸困難，就連要站穩也相當困難，讓人有一種若不站穩就準備趴在地上的感覺。
　　「嗚……好強的靈氣，比我想像的還要強大。」應龍將手臂當在面前，以阻擋迎面撲來的靈力。
　　這是……神靈之氣？而且這種感覺，似乎是比主人的層級還要再高上一些的神靈，但是現今仍存活著的神靈只有在朱雀宮南方的火麒麟、飄忽不定的金翎鳳凰及女媧娘娘的後代，這麼強的靈力，究竟會是誰……？
　　「快進來吧，哀家已等候各位多時。」
　　溫柔、卻又充滿威嚴和不可侵犯的聲音隨著靈氣傳出，清亮的女聲，讓眾人皆愣了愣。
　　但是，再怎麼樣都是得前進的，因為只要他們不前進，便不知道下一步應該做什麼，只是強大的靈力，讓他們想要抬起腳步都很困難，更別說是走路了，能不趴在地板上就不錯了，還奢望行走啊？
　　「嗚，靈氣撥散。」
　　畢方寬闊的紅秀和旋龜的靈杖雙雙舞動，雖然動作有些笨重，但是卻也開出了一條能夠讓人行走、完全沒有靈力阻擋的路。
　　「喔，不錯不錯，竟能以這種方式開出一條路。」
　　在內宮的深處，一個金色的影子咯咯地笑著，只是影子並未因此而收起靈力──應該說，她本來就沒有要強制壓下自身強勁的靈力的意思。
　　畢竟，強行封印自身靈力，其險無比。
　　「我們快點過去吧，站在這裡也是無濟於事啊！還不如就快些過去，也好看清此人的真面目。」
　　旋龜的嘴角已微微滲出血絲，狼狽不說，整個人看起來就像被掏空一樣，眼神完全沒有一點光輝。
　　應龍點頭，便隨同天鹿帶著孩子們向前行走，讓旋龜和畢方在後方維持靈力的缺口。
　　「咦……」
　　走在完全無靈力壓制的路上，所有人都覺得有一股吸力將他們往前推進，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他們也就放清自己身上的肌肉，讓那股吸力將他們往前推進。
　　「對，就是這樣，快過來吧。」笑著，「已經有好些時日沒見面了呢，四方神靈……之傳承者與輔佐者。」
　　她知道我們？而且竟然是用這種稱呼？
　　「妳究竟是誰？為什麼……」
　　似在回答這個疑問似的，一陣翅膀鼓動的聲音響起，尖銳、但不刺耳的鳴叫聲也引起了眾人的注意，而就在強烈的金光籠罩下，一名身著金色鳳袍與后冠的女性便站立在他們的面前，冷峻且高傲的面部正帶著笑意望著他們。
　　「許久不見了。」微笑。
　　見到此人的面貌，畢方驚呼。
　　「妳是……鳳凰姊姊！」
　
　　２
　
　　「呵呵，想不到你們還記得我啊？看來我隱居得還不夠久呢。」女人輕輕地笑著，「不過在這座宮內，你們還是叫我『凰昕』就好了，畢竟，這座宮內除了我的隨身丫頭外，沒人知道我的真身。」
　　「知道了。」點頭稱是，但是所有的人都懷疑地看著她全身上下的行頭。
　　不過隱居……住在這座皇宮內也叫做隱居？有沒有搞錯啊？而且看這身服裝和頭冠……應該是皇后的身分吧？而且顏色和圖案都顯示著身分地位在嬪妃中是最高的，怎麼看都怎麼沒有隱居的感覺，反而像是在過著愉悅的宮居生活。
　　「我說姊姊，妳這樣也是在隱居？」畢方嘴角抽動著，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詭異表情。
　　「沒錯啊，至少你們這些年來沒人知道我在哪裡，要不是說你們的玄武靈王用靈探咒找我，我可能還能繼續這樣躲下去吧？」
　　其實妳不用躲也沒知道妳會在哪裡吧……妳的住所根本就是每隔個幾年就換一次，天知道妳會住在哪座樹上、還是又飛到海外的不知道哪座仙島上了。
　　「好了，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要來談正事了。」凰昕輕輕喉嚨，用她絕妙的嗓音說著：「既然四方神獸會找上我，也是有一定的事件，再加上這座宮內也有些事情，也是希望你們──孩子們能去調查，然後就繼位，成為新任四方守護神。」
　　嘆氣，接著說：「其實這件事應該算是從白虎星將和這座皇宮開始的……青蘭、綠竹，妳們去將門關上，不要讓這件事情讓人知道。牡丹、黃菊，先去準備四間房。」
　　手一揮，四名隨侍在旁的宮女便飄向四方，去辦她們的工作。
　　「姊姊？」畢方對這種舉動相當不解，眉頭略皺。
　　「姊姊這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應該要從我們的住處開始說起？」天鹿也有些疑惑。
　　「這個……大家應該都知道白虎族看守著『聖靈域』，也知道該處一直以來都是封著一些靈體的吧？」
　　眾人點頭。
　　「那應該是沒人知道有個三千年前被封印的靈體在數月前逃脫吧？」
　　聽到這句話，天鹿和青璽的臉色微暗。
　　「難道是……？」
　　「不是難道，就是。」重重一嘆，「也難怪你們會懷疑，因為當時事發後，現職的白虎星將立刻將封印補強，不讓其他的靈體有機會逃脫，更把這件事情完全壓下來。但在當時，四方的神獸還有我們幾個僅存的靈獸接感應到了，但是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所以我們都說好，不能走漏半點風聲。
　　「我想你們前往此地時也注意到了吧？不管是空中、路上或是水中，到處都有著妖獸與毒蟲在攻擊人們，而且在這座城內，土地都是乾黃的……這就代表著我們這座城已經有好一段時日未降下半滴雨了。而皇上，也在一個月前染重病，而至今仍未能痊癒……」
　　眾人聽到這話，原本平靜的心又開始浮動擔心起來。
　　「所以你們就挖井，好讓人民能夠再活個一陣子？」應龍皺眉，「但那是撐不了太久的，而且我進來時也注意到了，水氣無法進入這座城內，這才是造成此地無法降雨和連接的林道都是毒獸的原因。而且，只要沒有水氣，我就無法實行雨咒結雲成雨。」
　　「正是，所以才需要你們來解決這些問題。」
　　凰昕伸出纖白的手指，指著站在後方的孩子。
　　「咦？」我們？
　　「你們即將繼位，但是卻未經過任何的試煉，這或許是天意吧，也剛好給了你們一個機會，但是……蒼龍幼主的靈竅未啟，其體內強大的靈力被壓抑了下來，若是這樣可能會影響到將來，但我是無法開啟的，只能靠著機緣來解。」
　　「姊姊的意思是……」旋龜看看孩子，再看看凰昕，「要讓這些孩子自行去處理這些事？會不會太勉強了？」
　　「會許會有一點，但是若是再不快些降點雨，別說是秋神祭了、就連人民都不用活了！」手指抵著額頭，想了想，「更何況我也不打算出太難的任務給他們，但是又要達到試煉的目的，當然就要有那麼點挑戰性囉。」
　　凰昕溫和地笑了笑。
　　「對了，姊姊剛剛說皇上生病了是怎麼回事？」
　　「咦？」對於畢方突然拋過來的疑問，凰昕愣了愣。
　　「姊姊就別裝傻了！這件事還是剛剛妳自己說的喔！」
　　「這個啊……」凰昕幽幽地開口：「就如同我剛才所說，一個月前皇上突然就病倒了，請來了許多御醫都治不好，就連我每日以靈力灌注也沒辦法，現在是靠著四方守護獸的『停靈之火』來護著皇上的三魂七魄，但是這也不是長久之道，而且我也不能隨意出宮，所以你們一定要快些查清楚究竟是什麼妖物脫逃。」
　　「好的。」八人同時應道。
　　凰昕點頭。
　　「你們今晚就在這兒住下吧，好好休息，不要多想，待養足體力了，明天我再帶你們過去測試的場所。」
　　凰昕話一說完便立刻轉身回宮去了，在轉身時，身上和頭上的裝飾便因為撞擊而發出清脆的響聲，也在宮外的金色日光的照射下投射出耀眼的光輝。
　　唯有一道綠光，自漪的眼前晃過。
　　「應龍哥哥……」
　　「嗯？怎麼了嗎？」聽到漪的呼喚，應龍低頭，看著漪。
　　而漪手指著前方，說：「剛剛那邊好像有綠色的光閃過去……」
　　應龍隨著漪手指的地方看去，再看著漪。
　　「沒有啊，大概是漪看錯了吧？」摸頭，「乖，我們去休息吧，明天很早就要上路了喔，所以今天不可以太晚睡，知道嗎？」
　　「嗯！」漪笑著說：「漪最聽話了！所以我會乖乖地喲！」
　　應龍笑著抱起笑得正燦爛的漪，「對啊！漪就是這麼乖，所以應龍哥哥最喜歡漪了！」
　　看著這兩人親密的模樣，令其他六人又是羨慕又是忌妒，恨不得對方能夠成為自己這一家的人──嗯，好吧，至少烯沒有。
　　「看他們這麼親密的樣子真的好羨慕喔，關係一點都不像我們這麼生硬。」天鹿笑著嘆氣，「看來他們在未來的表現一定會很好，看他們的心靈契合度這麼高就知道了。」
　　「就是說啊……」旋龜笑著，「孩子還是要像漪這樣子比較可愛，不是嗎？」
　　「旋龜你搶到我的話了。」畢方笑嗔。
　　「咳咳。」三個小孩同時咳嗽，表現出一副吃味的模樣。
　　喂喂，你們要誇別人家的孩子也別在我們面前誇好不好？很傷人耶！
　　「不過呢……孩子再怎麼看，還是自己家的最好啊！」旋龜說：「畢竟每個孩子都有他們的優點啊，所以要多多去關照他們，這樣他們的成就也可以不輸別人啊。」
　　「當然囉，不過我現在需要的是休息，都到這裡兩天了，我都還沒休息夠呢！」畢方伸了個懶腰，牽起紫絃的手跟著其中一個侍女往自己的房間去了。
　　是沒休息夠，但也吃夠了。其他人在心中大吐畢方的槽。
　　「那麼，就請幾位大人跟著我們來吧，讓我們帶您們去您們的房間。」
　　一名身著青色宮袍的侍女恭敬地說：「我們都是花精，所以您們就別擔心會有什麼不方便之處，我們都會幫您們打點好的。」
　　「那就煩煩妳們了。」旋龜笑著。
　　「花精……？為什麼妳們會住在這兒？妳們的靈氣不會因此消失嗎？」應龍懷疑地看著她們。
　　「後宮有座御花園，平日我們便是在那兒調息休養的，而我們為什麼會到這兒，就是我們和皇后鳳凰娘娘的秘密了。」一名綠袍宮女笑著說。
　　「這樣啊。」點頭，表示了解。
　　「那麼，請隨我們來吧。」三名少女恭敬地行禮，便每人帶著一隻老的一隻小的……每人帶著一方的神獸離開大殿。

　　　３
　
　　在用過皇宮裡的御膳之後，每個人都回到各自的房間休息。
　　就在亥時，應龍開門，正要走出去和眾人商議一些事情，卻被漪給絆住了。
　　「應龍哥哥……」漪趴在床上，哀怨地看著應龍，「再多陪陪人家嘛，而且房間這麼大，可是只有人家一個人，人家會怕啦……」
　　「可是，皇后要我過去，我不得不過去啊。」應龍看了漪一眼，明白他接下來想說什麼，「不行，要討論的事情和你們有關，所以我不能帶你一起去。」
　　「嗯──哪有這樣的！」嘟嘴，不滿地看著應龍，「好討厭好討厭！人家就是想和應龍哥哥在一起嘛！而且應龍哥哥也說絕對不會丟下人家的！」
　　「這……」
　　「好嘛！就帶人家去嘛！」
　　看著漪殷盼的神情，應龍想不答應都很難，但是就礙於這件事不能隨便就讓他們知道，應龍也只得狠下心來，把漪丟在房間不管……但是又怕漪會哭鬧，引起他人的關切，讓應龍頓時陷入兩難。
　　「不行不行，這件事真的不可以讓你們知道。」應龍揉揉太陽穴，思考了一會，「不然就帶你去烯的房間吧？這樣子也好有個照應，漪也比較不會害怕。可以嗎？」
　　「好吧……」揪嘴，失望地低下頭。
　　「乖，應龍哥哥絕對不會拋棄你的，只是有的時候我們還是得照著命令來，所以沒辦法不短暫離開啊，」應龍走回床邊，溫柔的將漪從床上抱起，「而且，應龍哥哥也很不想和漪分開啊，但是只要想到漪會乖乖地等我，應龍哥哥就很高興了。」
　　「可是人家看不到應龍哥哥會很害怕……」
　　「那就想我啊，應龍哥哥會住在漪的心裡面，只要害怕時，想想我就不會害怕囉。」應龍微笑著，並輕輕地拍著漪的背，安撫著漪紛亂的情緒。
　　「嗯！漪會一直一直想著應龍哥哥的！」
　　應龍聞言，開心地撥亂漪的頭髮。
　　「嘿嘿，那這樣子我就可以放心的去開會囉？」
　　「嗯……不行──！」燦爛地笑。
　　「嗄？」
　　怎麼可能！這孩子什麼時候會這樣的了？我說從來沒出爾反爾過啊！怎麼漪居然會這樣對我？！
　　「應龍哥哥還沒有帶人家去找烯啊！怎麼可以這樣就跑了咧？」
　　應龍聞言，心中大呼好險，不然他可就沒辦法了。
　　「喔，這樣子啊，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呼……還好，嚇了我一跳。
　
　　可是，現在不嚇一跳，等等一定會讓自己嚇到心臟虛脫。
　　因為遲到，在一些人的眼中可是最不可饒恕的罪過呢──比方說，女人。
　
　　「我說，應龍呢？」畢方雙眼瞪著應該是坐著應龍的椅子，目前空蕩蕩一片。
　　「應龍？好問題。」天鹿打了個呵欠，「我也不知道。」
　　所謂的好問題，就是沒辦法解答的問題。
　　「大概又是漪出了什麼狀況吧？小孩子搞不定他也不會過來的。」旋龜揉著已經快要闔上的雙眼，滿佈血絲的眼珠無神地看著前方。
　　「哦？原來他這麼愛小孩啊？真是看不出來呢。」凰昕相當感興趣地看著旋龜，「他是怎麼愛法啊？可以讓他現在都還不能過來。」
　　「呼啊……」呵欠，「與其說他愛小孩，還不如說現在的蒼龍少主很愛黏他，所以就讓他們兩個就算是要他們死他們都不會、也不要分開。看現在的情況，應該是漪不要應龍離開他、然後要應龍帶他過來吧。」
　　「哦，原來如此。」凰昕點頭，「不過也難得見到少主這麼黏人的……就別怪他了吧？」
　　「開玩笑──本來我們可以早早就睡了！現在因為他，害我們事情討論不成、還得在這兒等他！別怪他？不、可、能！」畢方的雙眼都已經快瞇成一條線了，但是從她只能看到一點點點的眼珠來說，她似乎是恨不得能快點把應龍宰了。
　　「姊姊──放了我們吧！我們還要睡覺啊！我們不睡覺，明天怎麼上路啊！」天鹿整個人趴在桌上，一副已經快不行的樣子。
　　「……綠竹，去幫我倒幾杯醒神茶來。」嘆氣，「我又沒說你們明天也要跟著上路，你們的任務也差不多了，現在就只有『讓孩子們進行試煉』這件任務還沒執行而已，而他們進行試煉時，有你們在一定會礙手礙腳，反而無法達成功效，所以你們明天不用上路。」
　　「喔──真是太好了！真是謝謝妳啊姊姊！」三人感動到痛哭流涕。
　　「我又沒說你們不用早起。」微笑，「怎麼可能就讓你們休息了？還有很多事情要讓你們做呢！」
　　「噢，不──」三人的表情就像是瞬間從天庭掉到阿鼻地獄一樣，那表情簡直是比死魚還臭、比死親人還難看。
　　「嗄？你們在不什麼？」應龍如鬼魅一般地飄進房裡，一臉疑惑。
　　「娘娘，醒神茶……」綠竹端著茶杯，正要放到圓桌上時，其中一杯立刻被畢方搶走了，讓綠竹驚訝到差點把茶都給翻了。
　　「給我！」畢方一口將醒神茶喝乾，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個剛做完工在喝酒的工人一樣……
　　爽快？痛快？反正表情就是相當舒暢到不行。
　　「應龍！你到底知不知道守時的觀念啊？！你不要以為你用照顧小孩的理由就可以堵住我們的嘴！照顧小孩又是有比我們開會重要不成？你的小孩都幾歲了啊？快十八了吧？開玩笑！這個大個人還要你照顧啊？難不成他沒自理能力？我看根本就是你把他寵得太好了才會讓他這樣！」
　　「我……」應龍想開口爭辯，但是又被心情早就已經差到不行的畢方用最快的速度打斷。
　　「我們茶慢點再喝吧，畢方只要開罵，一時半刻內是不會結束的。」旋龜瞄了應龍一眼，為他默哀。
　　「我想也是。」天鹿想都不想，直接趴在桌上睡著了。
　　「這會是還要不要開啊……？」凰昕念了一句，但眼睛卻死盯著演前的畢方開罵秀，一點也沒有在擔心的樣子。
　　「你當你是誰啊？！你以為我們有多少時間給你去照顧小孩啊？還有，都什麼時候了你的小孩都還沒睡，怎麼？還要你哄他睡覺不成？！你會不會太超過了一點？你知道我們等你等了多久嗎？我們等你都等到快子時了！喂！你打什麼瞌睡啊！老娘都沒睡了你睡個頭！」
　　「是，小的知錯……」
　　現在，子時一刻，有人沒睡覺被挨罵。
　
　　４
　
　　子時一刻，房間的另一邊有人正被挨罵，而這邊的房間，卻有個人不睡覺，正在研究別人家的小孩。
　　「……」手拂上那張正沉睡著的、充滿稚氣的臉龐。
　　你是真的忘掉了過去的一切了吧？但我卻記得，你前生對我所做的承諾我全都記得、你對我做的所有事情我亦銘記在心，我從來沒有遺忘過，但是你卻在輪迴轉世中忘掉了……但是看到你施展禁咒的樣子，我便清楚的知道在你身體裡的那個「你」已經快醒過來了……
　　你記得嗎？你曾對我說過「我愛你」，也曾為了保護我而施展禁咒，而導致被禁咒反噬的後果……所以這一世你的身體和心智都無法成長，但我卻有辦法喚醒你的記憶、並讓你的封印解開，讓我熟悉的那個「你」再回到我身邊。
　　「嗯……人家還要吃……」漪咕噥，翻了個身，讓烯的心在瞬間多跳了一拍。
　　「漪……不，我的『昶焱』。」拿著一本厚書，苦澀地笑，「前世，你是男人、我是女人，想不到今生相會只能有緣作朋友，而無法相戀，這是命運吧？神靈間不能相戀……似乎是女媧娘娘在離開我們前給我們的最後一個詛咒……」
　　手指上亮起銀色的光芒，烯咬著牙想了想，最後仍舊是在漪的額上畫了個符文。
　　「嗚……」因為靈力被大量抽走，烯的臉色轉趨蒼白，在銀色的月光的投射下，更是白得駭人。
　　拜託……希望你能想起我、不要再丟下我，我還想在和你在一起……
　　「嗯……曇？」漪在迷糊中，說出了一個字。
　　這是什麼感覺……？好熟悉，可是又想不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焱。」艱難地笑了笑，「快點想起我……」
　　一瞬間，銀色光芒倏地泛紅，並用力地抵制烯的靈力輸入。但是烯仍舊不死心地硬將自己的靈力輸入漪的體內，甚至可說是，只要那股抵制的力量一有空隙就朝著那空隙輸入強力的靈氣。但是，如此抵制的結果只是引起了施咒者的痛苦。
　　「嗚呃！」喉頭一甜，嘴角滲出了血絲。
　　這怎麼可能……怎麼會有這種事？為什麼他會下意識抵抗我的靈力？他明明就能喊出我的名字了，雖然很可能是下意識的，但是這就代表著他的記憶已經在恢復了啊！為什麼會失敗！為什麼？！
　　「不可能的……這不可能，我們明明就相遇了，為什麼你卻不能想起我？」
　　像是在回應烯似的，一個聲音自漪的體內響起。
　　不是從口中，而是像是整個身體在說話一樣，那聲音低沉、而且充滿魅惑的力量。
　　「現在不是喚醒他的時候，以你的靈力只能開啟他的靈竅，這副身體的記憶沒有那麼容易解開，而且他受到的是禁咒的反噬，影響力沒有那麼容易解除，他受的是『永生劫』，想破除可沒這麼容易，只有在時機到來時，他才會醒來。」
　　這……怎麼可能？難道我做了這麼多也才只能做到這樣？為什麼就不能讓我和他見面呢？為什麼？他明明就已經能說出我的名字了，為什麼就不讓他的記憶從過去醒來呢？為什麼……就算是永生劫也沒有這樣的啊……
　　「焱，我想再見你一面，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所以，拜託你，快點想起我好不好？」
　　說著，一顆淚水掉在漪的面頰上。
　　在這條路上走了這麼久，好不容易遇到了你，而你的記憶卻被封了起來，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是當時的我太弱了，而讓你不得不使用禁咒？是我的錯吧？所以才導致今日的這個情況……但我，還是想和你在一起，就算是出賣自己的靈魂、或是以自己的生命交換，只要你能記得我，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唉，還是我自己在妄想吧？雖說，命運是從我們一出世時便決定好了，但我還是想打破這個命運，創造出另一個命運……」搖頭，並深深嘆息。
　　就像，當年女媧娘娘一樣，為了我們、為了蒼生而和天帝對抗，雖然最後仍舊免不了被移除神籍的命，但她的後代卻都繼承了娘娘的意志，為了整個天地而付出，就算是沒有任何的回報也是……
　　但我，沒有那種胸懷，我只想和我所愛的人在一起。我是個自私的人吧？竟然有這種想法……
　　難得的，烯的唇邊勾起了一個相當優美的弧度。
　　「希望你能有個好夢，漪。」
　　溫柔地替漪將被子拉上，並在漪的額上輕輕一吻。
　
　　「呼，罵完了，整個人好舒服。」畢方一臉幸福地嘆氣。
　　「嗄……罵完了啊？」旋龜睡眼惺忪地抬起頭，雙眼無神地看著畢方和應龍，但是任誰都看得出來他的眼睛根本沒有對焦。
　　「既然罵完了，那就來討論接下來的事情吧？」凰昕笑著，一點也看不出疲憊樣，「喂，天鹿，起來吧，該討論正事了。」
　　「喔……」天路無力地從桌上爬起，看到桌上的茶，想都不想就直接抓起來一口喝下。
　　大概是已經累到極點了，就算是喝下醒神茶，五人中還是有兩人的眼皮沉重、一人瀕臨睡死，只剩兩個人有著滿點的精神可以繼續下去。
　　「綠竹，再端杯醒神茶來。」凰昕有些不滿地皺眉。
　　「是的，娘娘。」
　　「你們振作點吧，還是乾脆說個震撼點的消息才能讓你們清醒？」
　　「那也要看震撼度夠不夠驚醒我們啊，姊姊……」天鹿灰色的瞳孔呈現一片混濁，看樣子是快撐不下去了。
　　「……明天孩子們要去試煉，應龍，你去保護他們、天鹿去找四方神獸、畢方去找火眼麒麟、旋龜留在這兒打點繼位的事情。」凰昕按奈著可能爆發的火氣，耐心地說：「試練地點就在水族的老婆婆那裡。」
　　「哪裡？」
　　「大家應該知道吧？用蠱和毒的聖手啊。」
　　「喔……原來是那裡喔。」旋龜想了想，整個人就清醒了。
　　「在那裡？！真的嗎？」
　　有沒有搞錯啊！那裡很危險耶！就連武術和毒數相當高明的人也都不敢隨意進去那裡，試煉地點就在那裡會不會太有挑戰性了？！
　　「真的啊……這也是四方神獸決定的啊，我只是負責傳達這個消息而已，因為要試練他們的又不是我，更何況我的身份也不能隨意出宮，要怎麼試練？」凰昕理所當然地說：「那裡再怎麼危險也沒有四方城通往這座城的森林危險啦，更何況有婆婆在，放心啦。」
　　「問題不在那裡吧？問題是那裡的毒獸是經過婆婆改良再變種的，所以毒性又更強、而且也更兇惡，就這樣子讓他們去試煉，真的好嗎？」
　　「放心啦，反正玄武族最擅長的不就是治療和防禦？有你家少主在，沒問題的。」凰昕又看了應龍一眼，「而且，有應龍在暗中保護他們，依我看，這是不會有問題的。」
　　不會有問題……嗎？
　　「姊姊，連我們的任務都是主人他們安排的嗎？」畢方疑惑地看著凰欣，「因為妳不像是會介入這些事的人。」
　　「當然啊……很多事情都是四方神獸安排的，我只能在一旁協助而已，而且我最主要的任務還是守護著風神元靈，所以我得一直換居所也是這個原因，就是避免風神的靈力讓別人發現。」
　　嘆氣，繼續說：「五個神靈雖然被封印了，但是靈氣卻相當難壓抑，而且祂們的靈力也有越來越強的趨勢，大概是有什麼要發生了吧……這情況從聖靈域被破之後就一直持續著，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慢著，姊姊……」天鹿驚訝地說：「妳說，妳是風神元靈的守護者？」
　　「對啊，很正常啊。」挑眉，「不過目前也就只有這裡的靈氣足以隱藏風神的力量，而且每一處聖域只能夠存在一名神靈，所以自然也不能放在婆婆那裡，因為她那裡已有水神元靈了。不過也就是因為這樣，試煉的地點才會選在那裡，因為那裡的靈氣可以在短時間內讓孩子們的力量提升。」
　　「原來如此。」四人點頭，表示了解。
　　「而且，那森林裡的時間和森林外的時間不同，那裡的時間相當緩慢──但是一樣有著白天和黑夜，只是那裡的一天大約就是這兒的三天，所以讓他們在那裡進行試煉，對我們也有好處。」
　　「也是，可是這樣子會不會對他們有什麼影響？」
　　「不會的，如果真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婆婆也就不會住在那了。」凰昕笑笑，「接下來，還是得麻煩你們執行你們的任務了，但在這之前，去休息一陣吧。」
　　「嗯……」
　　所有的人都打了個呵欠，轉身回房去準備夢周公了，而畢方和天鹿更是以疾風的速度衝回房，就怕睡不到覺。
　　「旋龜，你來我房裡睡吧，漪在你房裡睡了。」應龍打了個呵欠，抓著步伐已經踏得不是很穩的旋龜回房。
　　「喔。」雖然有些不甘願，但也只能答應了。
　　因為不跟著回去，難不成要睡地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