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少司命（中） - 靈泉．風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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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少司命（中）

2009/09/12 01:14:22瀏覽413｜回應0｜推薦1

　　命中無子？
　　這是什麼可笑的結論？為什麼一個聰慧的女人竟會想到這邊去呢？
　　「不是有人說，人的命運在出生時就已經註定好了，是無法改變的嚜？我想，我這輩子就是個瓦窯吧，無法磨出塊好玉，但是，我希望我的女兒都是塊琉璃瓦，漂亮且靈秀。」
　　我搖頭，「妳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了，再這樣下去，別說是生男孩了，就連懷孕都很困難，還是想開些吧？嗯？否則，這樣一點都不像妳啊，青娥，妳的生命力可是在迅速地消失啊。妳要記得，或許妳剛剛說的那番話有人說過，但妳也別忘了，也有人說過，女人如果要好命，就要先愛自己啊！」
　　「是啊……」她若有所思地說。「我得回去了，我今天能夠出來，是因為公婆剛好出去了，若是平常，我根本不能出來這麼久啊！我的好朋友，真的謝謝妳，聽我發這麼多的牢騷。」
　　我搖頭。「我只希望，妳能過得開心。」

　　＊

　　下莞上簟，乃安斯寢。乃寢乃興，乃占我夢。
　　吉夢維何？維熊維羆，維虺維蛇。大人占之：
　　維熊維羆，男子之祥；維虺維蛇，女子之祥。──《詩經‧小雅‧斯干》

　　夫人自有兮美子，蓀何以兮愁苦！──《九歌‧少司命》

　　＊

　　我回到家後，躺在床上思考著青娥所說的每一句話。
　　確實，她的公婆是相當傳統的人，但換個方面想，他們其實也有他們的苦處。據青娥所說，她夫家那邊長久以來都是一脈單傳（不是難以懷上男孩、就算是懷上了也常因不明因素而流產），所以她的公婆自然對兒子相當保護，自然的，對她的要求也就多了些。
　　但是，現在時代還在改變，就算青娥能生出兒子又怎樣呢？若是這個兒子將來不結婚，那不是也邁向相同的未來嚜？
　　我點上檀香，默念了一遍普門品，便閉上眼睛，沉澱自己的心緒。
　　在朦朧中，我看到了自己站在遠方──應該說，是小時候的自己站在遠方，並指著前方一團光亮處。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會看到著個未滿十歲的我呢？
　　「在前方，有妳想知道的答案……」
　　我往前走－－這種感覺並不像是真的在走，反而比較像是在光滑的地板上滑行──進入了那團被七彩光華環繞的地方。
　　在這之中，什麼都沒有，就連聲音都聽不到，而那個年幼的我也早就消失了。我不懂，為什麼她，或者該說，那個我會說在這裡頭會有我想要知道的答案呢？
　　然後，我看到了一個男子跪坐在前方。他右手持玉璧、左手持琉璃瓦，一頭黑色長髮披散在地，他的面容看起來不超過三十歲，不過也看不出他的性別，他的臉看來是個男人，可是仔細一瞧，卻又發現他的面容有些像女人，而且他所散發出的氣質卻不像是……人？
　　他並未抬頭看我，只是默默地看著前方，似在思索什麼。他舉起手上的玉和瓦端詳著，我這才發現，那玉上刻著生動的熊紋，而瓦上則雕著一條翻騰的蛇紋，接著，他將玉璧往地上一擲－－並未碎裂，而是消失在這片光華中。
　　我從這片幻境中驚醒，發現自己仍躺在床上、依然身處在熟悉的房間中。
　　「這究竟是什麼夢呢？」我對自己說，「男到，我還真像賈寶玉一樣神遊了太虛幻境，窺見了天機？」

　　＊

　　一個月後，青娥打電話給我，她說：「我離婚了。」我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我受不了公婆給我的壓力了，他們對我的咒罵、羞辱我都還能忍受，可是我受不了他們在我女兒面前汙衊我，所以，我離婚了。」她就像沒發生半點事般，淡然表示。
　　「那妳丈夫呢？」
　　「他也不想離，可是他也知道她爸媽給我太多的壓力了，所以他也能理解。」
　　「那孩子呢？難道不怕妳公婆……」
　　「他說他要養，雖然我也捨不得，畢竟那也是我的孩子。可是，我已經沒了工作，要獨力扶養兩個孩子實在困難，所以他就接過去了，他說，就當作是對我的補償。」她說：「但是我也不想再見到他的父母了，所以他在之後會每個星期帶女兒來我家看我，讓她們知道，她們還有個媽愛著她們。」
　　聽著在電話那頭傳來略微顫抖的聲音，我想，青娥應該在流淚吧？雖然她想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可是，這段當初看起來是金童玉女的結合如今卻是如此收場，就算是沒有感情的人，也會感到難過吧？更何況她和她的前夫感情還沒冷卻呢。
　　「算了吧，離了就離了，妳也可以好好地過妳的日子了，就別再難過了，好不？」
　　「……嗯。」儘管聲音聽起還還是哽咽。「其實，我也想要個兒子，畢竟……好這個字是由女和子結合而成的啊，如果，我真的有了兒子，或許這一切都會改變、一切都會好轉也不一定吧？」
　　「別想這麼多了，青娥。妳可別忘了當初說的話啊，男孩女孩一樣好，這是妳說的，不是嗎？」
　　「我是說過，可是，現在想想，這造字的原則或許也帶有著一點預言的味道吧？如果沒辦法湊成一雙男女，要如何好起來呢？」
　　聽她這麼說，我也是很為她難過，可是我又能說什麼呢？在這個時候，說什麼都不對，更何況，我沒結婚、更沒生過孩子，要安慰青娥，我比誰都沒資格，更不能像其他人一樣，說些「等那兩個老人死了就可以繼續在一起了」這種不吉利的話，就算再怎麼苛刻，他們也都還是人啊，隨便咒人死也太有失人格了。
　　這時，我突然想起那天的夢境，那個擲玉的夢境。
　　若說生女是弄瓦，生男是弄璋，那豈不就代表著是生男的徵兆嗎？而且，那塊玉上還刻著熊紋……這是在說有誰要懷孕了嗎？不會生出來的孩子還真會像那混世魔王賈寶玉一樣啣玉出世吧？（若是，在現今世上，這孩子又會被當成什麼呢？）
　　「好啦，就想開些吧，或許，妳離婚之後，妳的公婆會反悔也不一定，少了像妳這樣的好媳婦，他們一定會覺得很不習慣吧。」
　　「但願，就像妳所說的那樣。」
　
－待續

( 創作｜小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