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薪資普遍22K低迷的年代,龐大的經濟負擔,讓休閒娛樂不得不被時下年輕人簡化(或減化),尤其是閱讀風氣,更不用提讀詩了,整個社會環境的價值觀在於汲汲營營一種有用的人生。而所謂有用的人,大概就是指那種人生勝利組吧。
沈嘉悅詩集《我想做一個有用的人》,並不是一套有用人生的秘訣與手扎,而是反諷社會價值的扭曲與變形。書腰文案這麼寫著,「因為失敗為成功之母/我的身邊充滿了母親。但,媽啊!成功到底是什麼?」看似嘲諷幽默,卻是絕大多數人的心聲。
西裝革履,坐擁高薪,有穩固的社經地位與人脈,這樣的人在沈嘉悅眼中會是有用的人嗎? 如果不是,那麼什麼樣子才叫做有用呢? 我們可以試著在他的詩裡緩緩尋求解答:「做一個有用的人往往/是別人的需求/你真正需要的是/找一個更有用的人/透過經濟與愛情/佔有他。」(〈飲料人〉)「我想信任他們/也想要去愛/想更有耐心的對待每一隻蟑螂/就算他們看起來很髒。」(〈我想當一個有用的人〉) 在詩人慈悲的眼裡,想變得有用,前提是你必須有一顆關懷社會與博愛的心,努力讓身邊的人好過一點。
然而更好的生活,是使人人免於權利被剝奪,勞力不被剝削,處於一個充滿自由與公義的社會,而非無形中建構富與窮的對立。詩人期待能以詩改變這個世界,因而產生這樣的詩句:
如果她只能給工人扭曲的勞基法
給大學生去勢的大學法
給富人避稅,為財團服務
如果女神只帶來天譴
如果詩句得建立在他人的痛苦
謬思女神應是恐怖份子
謬思女神應讓人操她
一百萬遍
──〈謬思女神〉
勞動者永遠是促進社會繁榮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以嘲弄的口吻:「全台灣/有一千萬班高鐵/載走您的幸福」(〈一個工人〉) 幸福不該是過著優渥的生活獨善其身,他悲憫地控訴,「我要離開這個沒有窮人的地方/現在這個地方只有不夠有錢/和非常有錢的人/窮人通通在午後新聞/待在家,上吊死了」(〈我是一隻雞〉)「比起金錢我們更缺少時間/唯一的假期也是沒有水電工/要來我家修馬桶」(〈颱風天裡我們看著電視〉)
物價攀升增強了城市生活的殘酷性,沙灘浪花只能存在腦海,記憶的漩渦底部。「福隆的海很美麗/那裡的沙子每一粒/都跟便當的飯粒/一模一樣。」(〈便當盒〉) 詩人感慨判別是非正義的標準,被媒體操弄,整個社會變得人云亦云,「會有人責怪/發現火的人/或是教大家放火的人/而不是現在出來點火的人嗎?」(〈內衣〉) 詩人自問,當現實生活變得荒謬,居於社會邊緣翻不了身的人們,還會懷抱夢想,抬頭仰望些什麼嗎? 「瓶蓋這麼博愛/而且寂寞/就適合仰望你們/偉大的人類。」(〈瓶蓋〉)
在這本詩集裡,幾乎讀不到傳統式感時花濺的文字美學,只有市井小民的心聲,以及你家隔壁阿雄阿花的夜市人生。口語直白,直逼生活困境,顛覆吟哦呢喃精煉的抒情規章,口味朝一般讀者再靠攏一點點。我始終認為,詩,不該是高高在上的文學燈塔,卻沒有船隻來靠岸。猶如沈嘉悅的詩,「王爾德說/所有爛詩都/發自真心/我猜他是想說/所有好詩都/有所欺瞞。」
誠心為您推薦這本詩集,以及這個稍微有用的人,《悅染頑碧》的編輯,詩的行動者,沈嘉悅先生。
讀詩,讓詩為你的世界多功能展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