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文豪寄來的詩集《都市有鬼─靈異詩》，我做好讀鬼故事的心理準備，沒抓到鬼，卻游入跳舞的海，雨季在滅頂的睡意裡更迭穿梭，大量水的意象匯流，還有水窟窿聚滴，甚至連尿液這樣的字眼都曾經出現過。

      集子名為都市有鬼，其「市」字刻意印以注音，或可解讀為都「是」有鬼。詩標題亦全以注音文表示，套印空白格子，戲仿生字練習簿，目次不列於前而特標於書末，留白的標題待讀者一邊閱讀一邊填空，或可自行變換同音字詞，似為欲營造讀者與作者共謀而就的誤讀詭譎氛圍。

      誠如陳謙的序文，「文豪採取了瘂弦詩劇場的型態，人物個性鮮活又明朗，又善用夏宇以動作連結情境的呈現，十足是一齣齣歷歷在目的進行式劇場，而他的場景則以這個令你我愛恨交織的都市為現場。」讀詩時，我彷彿置身實境秀，是中場休息時的唯一一位介入者，幻象外不存在的第三人。

      「睡意是權貴說好的末日忘了來。」「選定一首你熱愛的搖滾樂，把燈/通通關掉。然後躲進床底下(或是拉開你的床)/在那個位置上」「她迴到家了，如往常熟練/以關門的一種方式:/將房間鎖進累得快要躺下的凌晨」這些詩裡的場景大多來自於臥房。而雨季、海、水窪、蕈菇、蠟燭、胸膛、衣櫃、門把、厚瀏海，則是重複出現兩次(或以上)的字詞，說是都市取材的詩，文豪詩人的視覺與感受，是從居住的斗室向外放射開展的。

      有些詩的標題很長，單獨拉出來看，可以自成一行詩句。例如:「胸膛用來是跳舞的海，或者」以及「記那一天，人民高舉銀白色的海，在聲音的鏈袋裡」等。就讀中文系的文豪沒有過多學院包袱，是新世代慣用的語碼造就，其中不乏抽象的詞語，老實說這部分我讀不太懂。不過，顯而易見，文豪企圖探索改變與嘗試顛覆的，是詩的形式問題。

      閱讀這本書，我選擇以觀看實驗劇場的角度切入，那光影聲色、角色與口白對話都必須被情緒抽離，句子與句子之間不必然有連鎖反應，不需要被理智所理解，更與禮教無涉。猶如文豪的詩句「到處都是座位，適合安插雨季。」這齣詩劇場的座位，像大風吹遊戲，是隨時可以更換編排的。

      在現代詩裡，不只是雨季，什麼都能被接軌穿插。這是詩天生的體質，與魅力。祝福這本詩集，這隻焦躁而過動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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