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桶上的小王子
杜開行腳33

坐在啤酒桶上看老虎伍茲打球，真是件賞心悅目的事情。你說：「一個人好好過生活，也不賴，不是嗎？」我說：「是啊，點杯小麥酒來喝，消磨一個夜晚，的確是挺有趣的。」

坐到高高的啤酒桶上，一個人點了一杯啤酒，不自覺便自言自語起來了。戴著黑色巫婆帽的侍女問我：「幾個人？」我環顧一下周遭，不就我一個人嗎？我伸出根指頭，比了比一，是食指，不是中指哩。

選了個啤酒桶邊的高腳椅來坐，靜靜的聽聽酒吧裡的音樂，黑沉沉的夜有輕快的旋律相伴，像極了自己的心情，在城市中踩著小碎步的詩人。

很久以前寫過一首詩，詩句是這樣的：

當然我已非昔日之我/
妳已非昔日之妳/
唯一不變的是那終久的沉默/
指尖流瀉而下的/
給愛麗絲/

這其實是二十多年前寫的一首詩，詩句我還記得一清二楚。這首詩彷彿一語成讖，道出二十年後之我的心境。往昔對情愛是矇懂未知的，只知道相戀的兩個人若未能相愛，大概會是貝多芬所譜寫的鋼琴曲那般，在溫柔的樂聲中帶點哀傷，而心情是無法言說的。

如今的我，在走過這麼多心情故事後，重看年輕時自己寫下的詩句，倒覺得那「沉默」寫得好，很多事情是什麼都不必再說了，自己知道就好。反而是越來越喜歡聽流行音樂，會去欣賞年輕歌手青春澎湃的心情，在新鮮的曲音中去擦亮自己的心情。

自己問自己說：「滿意目前的生活嗎？」我點點頭，當然是滿意極了。傍晚去誠品信義店逛了一圈，找了聖艾修伯里的《小王子》來看，看得我不禁要捧腹大笑，裡頭有幾句經典對話，實在太讓我開心了。

「我和我的花兒相處有點問題。」

「我不該聽信她的話，絕不該聽信那些花兒的話，看看花，聞聞她就得了。我的那朵花使我的星球芳香四溢，可我不會享受她……」

「我那時什麼也不懂！我應該根據她的行為，而不是根據她的話來判斷她。她使我的生活芬芳多彩，我真不該離開她跑出來。我本應該猜出在她那令人愛憐的花招後面所隱藏的溫情。花是多麼自相矛盾！我當時太年輕，還不懂得愛她。」

這些都是跑到地球來的小王子所說的話，而他的玫瑰花依舊留在Ｂ612星球上。小王子離開了玫瑰花，才知道自己是如何思念著花兒，也後悔當時不懂得珍惜那朵驕傲的花。

很年輕時我讀過《小王子》，但內容如何早已淡忘了。我的記性一向不好，很多事情沒多久就忘得光溜溜了。花了一個傍晚在書店慢慢捧讀這本全球銷售量僅次於《聖經》的美麗故事，我真是覺得相當有趣極了。

小王子說：「如果你愛上了一朵生長在一顆星星上的花，那麼夜間，你看著天空就感到甜蜜愉快。所有的星星上都好像開著花。」的確是如此的，我愛上了一朵活在台北的花，因此這個城市就充滿了甜蜜的感覺，我在啤酒桶上自言自語時，就是這麼感覺的。

本來我想編個故事說，今晚邀了一堆朋友去喝啤酒，過得很開心。但是看完《小王子》後，才明白這是大人的把戲，這樣的故事無非是要在自己臉上濃妝艷抹一下，表示自己有很多朋友，不是孤伶伶一個人在台北生活的。

預定要獨自去金色三麥小酌一番，是早已排定好的行程。搭著捷運到東區後，還在百貨公司裡晃了一輪，把一些名牌專櫃都走了一趟，認識更多流行精品資訊後，才滿意的往書店逛去。

一個人過活，有什麼好不開心的呢？我覺得滿意極了這種貴族般的生活。以前真是不懂得生活樂趣，眼睛、耳朵、嘴巴全關起來，世界的精彩全部都有看沒有到。為何如此呢？因為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不是用眼睛看的。

懂得用心品賞人生後，我才明白人活著的樂趣與價值。

「正因為你為你的玫瑰付出了時間，這才使你的玫瑰變得如此重要。」這是狐狸告訴小王子的話，狐狸馴服了小王子，或者說，小王子馴服了狐狸，因此不吃麵包的狐狸，對於原本金黃色的麥田一點感覺也沒有的狐狸，開始會說出：「但是，你有著金黃色的頭髮。那麼，一旦你馴服了我，這就會十分美妙。麥子，是金黃色的，它就會使我想起你。而且，我甚至會喜歡那風吹麥浪的聲音……」

對於狐狸來說，小王子的金色頭髮讓麥浪有了新的意義，因為他們兩人發生了友誼關係。感情是世間上最獨一無二的東西了，友情已經很可貴了，那麼專屬一人的愛情，更是世間無價珍寶了。

走出信義誠品時，101大樓點亮著兩顆心在大燈柱上，一顆是紅的，一顆是白色，這像是兩顆再也見不到面的心，卻在夜空下倚偎在一起。

我走路去搭公車，上車、下車，經過夜市，經過許多無人的角落，後來我索性小跑步起來了，在這個浪漫的城市，奔跑著往我的小閣樓而去。我愛極了這樣腳踏實地的生活，沒有意義的麥田整個都翻飛起來了。

我看到星空下的漩渦，看到鳶尾花，看到小麥田上的烏鴉，看到梵谷在那裡狂熱的用彩筆畫畫。我看到整個台北像一幅畫，讓無名詩人在夜空下的小麥田裡奔跑起來。

也許我是喝了小麥酒，有點醉意吧。但我真的愛極了台北，愛極了這一個星球，愛極了我的玫瑰花，她的芬芳讓我感覺甜蜜，是一種一輩子的幸福與甜蜜。

杜開
2007/0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