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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9/30 20:41:27瀏覽4006|回應3|推薦35 | |
在暗殺漢奸這樣的大帽子底下,李安版色戒的主軸其實就是情慾。張愛玲小說中的一句『到女人心裡的路通過陰道』,幾乎就是李安版色戒的精髓。張愛玲說的卻複雜得多。 看李安版色戒宛如『洗了一個熱水澡』;看張愛玲小說如同王佳芝迷失在戲中戲裡,也迷失在複雜的人心算計中。這兩個劇本是獨立的,各有各的好,無須比較孰優孰劣,遑論是否忠於原著。 和張愛玲版相較,李安版是兩個走在命運鋼索上的人物(漢奸和特務),一場巨大壓力下陡然迸發的情慾愛戀故事,兩人都動了真感情;張愛玲則依舊冷眼看世人,王佳芝的動搖不過是沈迷在戲中戲的自我耽溺;老易對待王佳芝,也不過比一般情婦多了幾分期待而已。然而那期待絕對不會太多,多到凌駕於自己的利益之上。最終王佳芝仍舊只是他的禁臠(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李安的版本通俗易懂,也比較有跡可尋,張愛玲的小說則是莫測高深,看好幾遍都不見得讀懂每句話的意思。 李安版幾乎是以王佳芝和老易之間的熾烈情慾作為貫穿全劇的主軸,尤其老易安排了個小驚喜送鑽戒給王佳芝那段,讓老易從冷血特務頓時化身為浪漫癡情男。這和張愛玲版本裡,老易始終小心冷靜有很大不同。 在小說中,兩人在床上的交纏不是搖撼王佳芝感情世界的關鍵。事實上,王佳芝和老易在一起親熱時,王佳芝沒有什麼太多感覺,因為『跟老易在一起那兩次總是那麼提心吊膽,要處處留神,哪還去問自己覺得怎麼樣。』 而王佳芝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愛上老易,最後王佳芝動搖放走老易,是因為她突然覺得『這個人是真愛我的』,跟王佳芝是否愛上老易其實不相干。 鑽戒的意象 李安電影中,易先生終究通過陰道到了王佳芝心裡,而那鴿子蛋般的粉紅鑽,則是最後一個催情劑。這枚鑽戒易太太想要易先生卻沒買,反而特意製造驚喜送給了王佳芝。原本王佳芝這方還以為老易在設陷阱,孰料竟是這番精心設計的心意,王佳芝自然『轟然一聲』鬆動心房。電影的敘事直來直往,簡單易懂。 但在小說中,這枚鑽戒卻是王佳芝處心積慮所欲獲得,夾雜著兩人世故的心思,還充斥著誤讀所引發的連鎖效應。 小說中王佳芝以修理耳環為名,順理成章的引領老易到珠寶店,老易太懂這個暗示,也順理成章地要王佳芝挑顆鑽石做為禮物。買鑽石是老易自己提議的,只是一直沒碰上買的時機。對王佳芝來說,買鑽石剛好可以證明她和一般情婦沒兩樣,以消除老易的戒心,因為『像她這樣的少奶奶會看上一個四、五十歲的矮子,不是為錢反而可疑。』而珠寶店又是安排好的暗殺地點,一切再合理不過。 對老易而言,陪歡場女子買東西是老手了,他深知『對女人,禮也是非送不可的。』然而在老易心中,原本以為王佳芝是他這把年紀的『奇遇』,有別於一般歡場女子的,『送早了就像是看不起她。』但王佳芝引領他到珠寶店的『明示』舉措,讓他的『自我陶醉』幻滅,不免讓他感到悲哀。 偏偏,老易此刻悲哀的神情,看在王佳芝眼裡卻是一種『溫柔憐惜的神氣』。這個誤讀滿足了王佳芝自我陶醉在浪漫愛情裡的憧憬,『這個人是真愛我的,她突然想,心下轟然一聲,若有所失。』 這個轟然一聲,讓王佳芝為愛殉道的形象永存,也讓原本已經感到悲哀的老易,重新自我陶醉。『她還是真愛他的,是他生平第一個紅粉知己,想不到中年以後還有這番遇合。』。王佳芝的誤讀,或說王佳芝的入戲,成就了自己心中的一齣浪漫愛情劇,也成就了老易的『中年奇遇』。 張愛玲這樣處理,帶著一絲嘲諷王佳芝的意味,但我相信有太多女人會僅僅是為了一個『他是愛我的』念頭而心軟放手,如同老易後來說的『士為知己者死』。那不是對敵人的同情,而是對情感的忠實面對。 『我傻,反正就是我傻。』王佳芝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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