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地走出房門時，颱風在兩層樓梯轉彎處緊閉的透明通風玻璃外強烈的掃射著，讓這絲的沈默沒有真正感覺那麼強烈。

有種發笑的衝動在他圓滾的臉側抽搐著，隨著自己實在想不出這樣的場合還能什麼讓人發笑的心思而在臨發作前突然放棄。他覺得沒有再比這個時候正大光明離開還好的時機，反正這個日子是雙方約定的最後一天的最後幾個小時，怎麼樣也還不到要被趕出來的最後期限；這樣少了留戀的離開這裡，多少還讓他由心底鼓起一種很難形容的尊嚴。「賣房子又不丟臉，哪個東西或人沒個緣起緣滅？」，心理這樣給了自己又一次的安慰，然後匆匆地滑下一個樓層的磨石子梯，直接按下大鐵門的彈簧釦奮力地把著叫風吹得亂顫的鐵扉。

「你們住去吧，怎麼說過去我自己一個人管領了六十坪大的房子，上下你們住了六個人，嘿，有什麼好跩的，留給你們慢慢享受吧！」

他輕地回過頭也不像是說給誰聽一般吶吶的在喉頭嘟囔著。外面除了雨和殘破沒剩下什麼，晚上九點天空冷然灰黑；不過再怎麼黑也比鐵門內顯得光亮許多，讓他在這樣的飃搖中因為無由的絕望而產生一種從來沒有的積極和光明。

「砰！」被貓狗指紋抓出多道漆溝的黯灰大鐵門狠狠地關住了，好像從二樓那兒傳出幾個謾罵的回應聲。但對他來說，這些帶來的意義已經與怎樣穿過這陣風海雨海的未來、以及終於下定決心放下這裡的一切所帶來的激動與興奮完全不能類比，根本不消理會了。

大雨嘩嘩的下，狂風摳摳的吹。幾片高樓降下的細枝殘綠像風箏般的在狹巷上空時下時上時轉，他沒有特定目的的走在巷弄直彎裡，就像平常到巷口搭車、買報紙一樣的平常；突然路燈都熄滅了，他聽到幾聲驚叫，回頭一望家家戶戶也找不著任何一線光亮，邁開脚步他輕快的走著，乾脆提起脚開始跑將起來。

隱約中從他心理像見到很遠的大屯山，好像曾經閃出一顆微弱的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