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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7/14 17:50:57瀏覽934|回應1|推薦10 | |
建成骨灰的安置,已於06/29如期且順利地完成。感謝當日出席淡水基督教平安園的老師及許多同學,陪建成走完這最後一程,我代他及他的家屬於此,向參與安厝骨灰儀式的各位同學,或是這段時日以來關注他狀況的同學們說聲「謝謝」。 在此,我想為建成說一些話。建成生前,其實早已藉由臉書,找到元培畢業一些同學們的臉書頁面,不過他只默默地加了少部分同學為好友,一直未表明自己身份,與老同學們相認。關於這一點,要請同學或學長姐多多擔待見諒,因一些世事磨難與人生無奈,他只想低調地過著屬於自己的小日子,可心裡,魂牽夢縈的是那段青春年華,所以,他只能以如此形式來與同學們再續前緣。每一位同學,他皆鑿刻記於心版上,他基隆老家,尚保存著那些老照片。他,是一個念舊重情之人,相信瞭解他的同學朋友定能知曉。 送走建成,我心裡空了,在我們所居的屋子裡不斷地回憶過往,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戚戚。不禁回想起自02/20迄今的一切,好希望自己僅是作了一場惡夢,一旦夢醒,他就回來了。這段日子,我時常坐於建成往生那當下所坐著的那張單人座沙發上,複習著他往生前最後所見的畫面,這才發現他最後所看見的是電腦螢幕,以及家中客廳牆角的原木深褐色書櫃。他嚥下最後一口氣時,是在我的稿子底下,我心疼他直至生命最後一刻,心心念念的仍是稿子的事情。每每一聽見窗外遠處傳來救護車剌耳的鳴笛聲時,我不免會想起建成,於是心裡一股鑽心緜密的剌痛化作一根帶線的針,不停地鑽著穿著我肉做的心。想起他在我面前失去呼吸與心跳時,我的驚慌與失措。想起在急診室內,當醫護人員經過四十分鐘的搶救,醫護人員肅穆地對我宣佈急救無效時,我的腦袋一片空白,趴於急診室牆面上,想哭卻哭不出來的沉痛心情。想起警察的詰問、想起當法醫會同檢察官驗屍時那剜心蝕骨令我疼痛的畫面、想起少部分人對我的閒言閒語及誤解……。建成生前曾說很愛我;要照顧我、陪我一輩子,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之偕老。可我不免要想,既然愛我,想與我偕老,何以會用如此戲劇性、震憾狠絕而又無情的方式離開我、還報我?為什麼?從他離開那一刻起,我再也無法見他、觸碰他,過去他溫暖的懷抱,如今我只能在記憶裡重覆地複習;他的呼喚,已成我心底的絕響;他對我的微笑,已成我今生最難忘的美麗扉頁。受不住了,只能將他的外套披在自己身上,假裝那就是他擁抱時強而有力的臂膀。 我曾想過,如果死的人是我,那建成該怎麼辦?以我對他個性的瞭解,情深義重、情癡如他,如若是我先他一步而死,那麼,他絕對會放棄自己、毀了自己。如今他先我而死,陰陽兩隔,所以看得見另一世界的,他的妹妹,說他不捨我,走不了了,於是我只能一直勸那守在我身旁的他的魂魄,要他換個健康的身體,乘願再回來與我結善緣。究竟該如何,才能兩相安好?……無解,答案只有斷線珍珠般,一串串的淚珠。而我唯一的裝飾,也只有眼角的淚花。 憶及蘇軾之詞《江城子》,不同時空,大詞家與小女子的心境竟能如此相互呼應: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與建成相守。初相識時,我們皆處人生低潮。他撿了我,救贖了我,我則成為他的伴侶,自此淒清山麓,相互取暖,彼此相濡以沬誰也不離誰。十一年的情緣,就此劃下句點────猛爆性心肌炎?心肌梗塞??總之,最後檢驗結論大抵是心臟病,因不捨讓他軀體再受解剖之苦,於是不求甚解了。02/20他往生,02/22火化那日早晨,天氣很好,我沒有哭,入斂時我輕輕地以手指軒了軒他的眉、拍拍他的心口,直告訴他:「我很感恩,我很幸福,因此生遇見你」,如是說不僅是我的真心,亦是為了要讓他安心好走。兩小時的火化過程,爾後等在領骨灰的小房間裡,見電腦螢幕上show著「高建成已火化」,心被那六個字給劃得支離破碎,如齎粉般的碎片一併隨著他的離開,飄散而去…… 記得07年時,建成就曾說過,左手臂一直呈現痠麻狀態,且他常態性地有「滿面紅光」的表徵。雖曾不只一次勸他做健檢,然而他總憑恃著平時自己的身體很好而斷然地拒絕我的提議,僅說以後年紀大了再做健檢亦不遲。對身體警訊的忽視,及日常飲食嗜肉少蔬果的壞習慣,加之菸癮多年,雖在我堅持之下減至一天僅抽8-9根菸,然林林種種惡習對身體的摧殘及影響,不可謂沒有。這一切種種,導致今日之憾,每每一回想,不覺痛悔難當;而除了以剜心蝕骨的「疼痛」來形容,再無其他更為貼切的言語了。所以發此文,最主要是希望男士們能夠善待自己、愛護自己。倘若,您深愛您的老婆或是女友,那麼請一定要珍惜您自己,良好飲食習慣的培養、菸酒惡習的戒除、定期健檢的觀念,皆需深植於心。若您能多愛惜自己一些,即能使自己的老婆、女友免於如此剜心挫骨的傷痛。所以期望,至少在元培這社團裡,建成令人疼痛的憾事是最後一樁。祈願所有人皆能健康快樂、幸福長久。若如此,相信於天上的建成亦是樂見的了。 建成走了,即便所有人再痛,然而最痛者莫過於喪子之痛的高媽媽以及失去愛侶的我,我們兩個女人。往昔我們之間再如何的情深義重,我能讓他打包帶走的僅有我的心,以及我的文字。安厝骨灰罈時,將我的半顆心與文字,以及那個去年他生日時我所送給他的包包(高媽媽備放進去的),一併置於墓穴中,獻給了他。 胡適,《秘魔崖月夜》詩句裡寫道,「山風吹亂了窗紙上的松痕,吹不散我心頭的人影」。是的,建成一直住在我心裡,不曾散去,清晰如昨,而昨日種種亦如閃亮寶石,明滅閃爍,光芒耀眼。十一年情緣,雖因世俗因素尚未辦理結婚,然而在他心裡,已視我為妻;我亦視他為夫。家中擺設,不曾因他離去而有絲毫變動,他的衣褲、鞋襪;他所戴的眼鏡;所看過的書;所使用的電腦,甚至是他每日用來泡咖啡的咖啡杯,仍固執地守於廚房流理台一隅,卻再也等不到主人回來了。作了首七言絕句《悼君魂》,於安置骨灰那日陪他在天上。不知他那裡,會不會孤寂冷清?他能不能適應?有了我的半顆心與文字相伴,是不是就能寥慰那地的茫然與無依了呢? 滿院黃花展倩妝, 霞華映蕊泛流光; 摘香尚待清明日, 軫悼君魂篤念長。 ────此世永別,永遠愛你;我會守著我們的家,等你,乘願再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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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