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立於日據時期,臨近火車站的國小,也是我唸過眾多母校之一。位處市中心,不管打哪個門出去,碰撞到熙來攘往,醒目看板下逛街的,紅男綠女不算意外。上下學時段,平常順暢的交通,就全走了樣。蜂擁而上的家長,大聲呼喚,飛奔而來的孩子,沸騰的空氣,幾乎一觸就能點燃。
擠進大批,噗…噗…冒煙的機車,挾雜著課輔班小巴士,把不算寬敞的路面,塞得水洩不通。身穿鮮黃閃光背心,幫忙指揮交通的愛心媽媽,有板有眼的,吹起尖銳哨音,比起正牌交警,絲毫不遜色。站在路邊值勤同學,揮動長竹竿,搖旗吶喊的表情,看來也是訓練有素呢!
不對的時間,闖入不該進入的路,半點怨不得人。我尾隨車潮,走走頓頓。盼到家人的孩子,扯著他爹的衣角,眉飛色舞的脫去帽子,嘴巴嘰哩咕嚕說個不停。這一幕,眼前晃過的情景,喚醒了兒時的記憶。等後方車輛猛按喇叭,才驚覺路口的紅燈,早已變成綠燈啦!
小二那年搬了家,學期中轉學。再次翻開睽違多日的課本,只能說,真是滿頭霧水呀!今天老師沒有喝止,自習課傳出的嗡嗡聲,心情應該不錯囉!批改到我那本歪歪斜斜寫著,班級姓名的作業簿,內容是大片空白。『你留下寫完,才能回家!』老師含笑臉龐,瞬間凍成冰塊。『起立,敬禮,下課!』班長喊的口令,仍在沒亮燈的,教室裡迴旋不已。
寧靜走廊,少了奔跑的人跡,空曠的操場,只剩下呼嘯打轉的北風。除了一輪皓月黑嘛嘛的樹蔭,讓膽小的我,浮起一身雞皮疙瘩,臉也嚇得慘白了。好不容易摸索到側門,啊!不測風雲真的無處不在。這節骨眼,它牢牢地,扣了把大鎖。揪住一顆脆弱嚇得半死的心,大概渡過半世紀,牆外傳來,熟悉沙啞的嗓音:『小不…小不點呀!』我緊貼在牆腳的靈魂,這時候才回過魂來。
請來工友開門。『肚子餓了吧?』阿爸透過黑框的眼鏡問我,口吻不冷不熱。他接過拖在地上的書包,牽著我的大手掌,隱約傳來,溫暖的麵粉香氣。『才做的蔥肉餡餅,還熱在鍋裡呢!』是累壞了?還是怕惹來責罵?我一反常態的,沒吵著非坐在,阿爸隨時都擦得雪亮,當成古董寶貝似的,那輛伍順牌單車的橫桿上面。
農曆十五的月兒,總是又亮又圓,今夜跟當年一樣,沒什麼改變。溶在皎潔月色下,父子倆、腳踏車,延展出長長的影子,跟那本沒寫完的筆記簿,似乎在遙遠的童年,就摺疊起來了。我愛吃麵食,嚐遍各地的餡餅,比得上老爸親手和麵,煎得是酥脆油亮,肉汁鮮美的餡餅,卻一直都沒有再遇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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