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雲林文化藝術文學優等獎

～人生路行到佗，都是暫時的；我行佇雲林即一站的性命，是安呢過的～

轉外家的時若是坐火車到台北車站，著愛閣行落差不多有三層樓懸的樓梯，則有法度坐著捷運的列車，因為電梯無直接唯月台到捷運車站、無停睏的電扶梯我無方便使用，只好用行樓梯。定定有好心的過路人佇即個時陣幫我舉另外一枝拐仔陪我行，彼工，陪我行的過路人問講我是佗位的人，我應伊講是雲林人。安呢應伊了後，家己煞惴一下，底時我的思維內底，已經漸漸仔將家己當做是雲林人矣？

論真講，若共出世到今[tann1]蹛過的所在，一個所在切做一節，雲林即咧所在是上長的一橛。人講查某人是菜籽仔命；飛到佗、釘根到佗，我即粒菜籽仔，是安怎綴風飛呀飛、飛來雲林做我人生的第二故鄉咧！

這道愛唯古早古早的國小年代講起，參勳兮是佇和美仁愛學校六年級時的同班同學，仁愛學校是一間專門收肢體殘障學生的學校，國校讀完直升本校國中部，彼時參伊分班了後，一直到國中三年時閣一擺重新分班，則閣參勳兮共一班。畢業進前同學之間對未來有濟濟的美夢，有同學提議講畢業十年了後則閣來相揣；有人講：到時愛會記得「攜伴參加」哦！我共平時仔恬恬真少講話的勳兮講：「到時汝借我～做我的伴！」伊知影我是咧講笑，笑笑無應我。

誰知影講耍笑的話，十年了後開同窗會的時，煞真正是阮共逐家講阮卜結婚消息的時陣。

事實上，阮並毋是青梅竹馬，畢業了後成十年，阮兩個是參所有的同學共款，久久則有一張互相報平安的批信，後來佇批文內底，我了解伊佇情路坎坎坷坷、伊知影我佇恨海浮浮沉沉；受傷的原因差不多攏是因為交往對象的序大反對阮是殘障者，安呢講參伊交往敢是同病相憐則牽手嗎？絕對毋是；我欣賞伊是有主張、有擔當的查甫囝；我想，我佇伊心目中的印象的確嘛無蓋差，所以毋知唯當時開始，來來去去無鹹無汫的批文、煞變做甜甜蜜蜜的情批，愈寫愈燒、愈寫愈濟。彼年戀情成熟，伊千里迢迢帶阮唯台北來雲林，卜轉來伊的故鄉見伊的序大！

醜新婦卜見大家官本成道是緊張的代誌，閣無講是阮早道知影我是無受歡迎的人客；不二過我了解，毋捌看過我的老大人，怹反對的是我兩枝柺仔參一雙鐵鞋！

過年時，高速公路的車塞塞淀，透早出門來夠雲林已經下晡時，公車一落高速公路，觸目所見，赫濟厝無厝頂，敢是即咧所在當流行？伊講，是拄過去彼個熱天，一個韋恩風颱唯濁水溪入來到雲林。風颱罕罕唯遮來一擺，像卜展伊的功夫好利害，真濟建築物擋未椆伊的損斷，厝頂去予風颱掀去做風吹滿天飛呀飛，則會有彼時的情景。

唯車頭卜去勳兮怹兜，一路是抑未造好的石頭仔路，坎坎坷坷真歹行，敢是咧暗示即層婚姻的袂順？勳兮用機車載我唯市內到怹兜，撞著彼時天元莊當鬧熱，路阨人濟真歹行，成十公里的路途用去成點鐘則到位。坐佇客廳的阿桑，面色冷冷無蓋歡喜，奚是早道料想會夠的場面啦，因為伊反對怹囝娶殘障的我做牽手；啊我那會有勇氣去面對一個無合意我的序大人咧？因為當我為即層婚事咧躊躇的時，我的人生伴侶勳兮共我講，怹阿母叫伊娶外籍新娘做某，伊甘願一世人無娶，嘛無愛無感情存在的婚姻！伊講：「當我咧對抗厝裡反對力量的時，汝若無參我徛共線，我卜那有力量去爭取家己合意的婚姻！即層代誌，咱一定愛勇敢徛做伙！」道安呢，我戇膽戇膽參伊行入來婚姻路、嫁來雲林做伊的某。

彼工陪伴阮去勳兮怹兜的，有殘障好朋友蔡榮生翁仔某，佮怹一個拄學行路的細漢囝，朋友講跤無方便的翁仔某，嘛有家己帶囝的能力，怹翁仔某長期家己帶囡仔，即時帶來予勳兮的序大人看，予怹知影殘障者毋是怹想的赫呢軟汫。為著阮婚事的成敗，伊真用苦心；只是勳兮的序大敢有看著阮的勇氣？

彼工黃昏，離開斗六卜去蔡榮生岳家兜隔暝，往斗南的外環路當咧造，嘛是石頭仔路坎坎坷坷，想著拄則怹阿母的面腔，心肝底湓出來一點仔冷。勳兮講怹阿母無大聲戽阮出門道算真客氣，冷，是伊椆底的表情。未見伊阿母進前，我是安怎道毋相信伊所講的阿母，是赫呢寒、赫呢冷。阮掠準天下間所有的阿母，應該攏像阮阿母安呢有溫暖的笑容、親切的音聲佮對囝惜命命的心腸，彼時我則知影，我有評別人卡好命，因為毋是逐家攏有參我共款的好阿娘！

斗六往斗南是向南行，卻是佇路尾遐有一粒夕陽，紅紅紅；奇怪，雲林的夕陽是佇南方？原來是我家己掠無方向。夠今〔tannl〕十幾年過去矣，逐擺看著闊闊闊的大學路往斗南的路尾彼粒夕陽，方向感撨袂正，只好共家己講，遮是雲林夕陽特有的方向！

我卜嫁進前，阿爸共我講：「婚姻生活，無汝想的遐浪漫！」阿爸上知我的輕重，彼時我自信滿滿，想講；「將卜參我行入婚姻的人，是我熟悉15年的知己，情批寫過百外張，那有可能像阿爸講的赫呢無浪漫！」

後來，我深深同意阿爸講的即句話，我的婚姻生活，毋但是無浪漫，閣有濟濟想都想袂夠的代誌愛去面對。浪漫二字暫且共伊冰起來！

結婚２年外囡仔出世了後，佇外家月內做煞，阿爸體貼阮兩翁仔某跤無方便，帶囡仔驚會真食力，叫阮阿母來斗六幫我鬥手跤；有時陣厝裡過年過節，阿母轉厝款拜拜。講嘛是奇怪，囡仔總是選阮阿母無佇遮的時，腸仔炎、發喙齒、感冒發燒逐項來，是咧考驗我即個阿母有及格否？

一直到囡仔度晬、斷奶了後，阿母則倒轉去台北，阮開始家己帶囝。人講手抱孩兒則知父母時，我是等夠阿母無幫我鬥帶囡仔，則知影帶一個囝，是赫呢仔無地參詳的艱難、是赫呢仔閃避袂離的責任。囡仔平平安安的時，是一個古錐囝、得人疼；若是身苦病疼，唉，阮是聲聲喝阿娘。

佳哉雲林是一個有人情味的所在，阮若帶囡仔去看醫生、抑是去注預防射的時，轉來夠厝前愛抱囡仔落車、愛牽囡仔入厝內，攏是厝邊隔壁鬥相共；一擺我佇灶跤洗碗怹阿爸佇空課間塊無閒，囡仔家己恬恬恬佇客廳耍痱仔粉，雄雄卜走入去便所，伊跤底洿痱仔粉滑滑滑跋倒佇便所門頭前，摃唯樓梯角，頭額見骨的孔喙，血水濆甲歸的面，愈哭血愈流，阮翁仔某手舉拐仔袂曉抱囝行，干礁會凍佇邊阿叫伊乖乖慢且哭，提衛生紙予伊家己孔喙掩咧，行到厝外坐車去急診，厝邊真好心，知影阮囝受傷陪阮去病院，則會凍就醫卡順利，孔喙紩兩層攏總成十針，彼十針像紩佇我的心肝椅仔；十幾年的歲月行過，將囡仔額頭彼畷受傷的痕跡抺平，但是佇我心肝底伊毋捌結疕，每擺想起即層代誌心疼疼袂離，彼畷傷痕不時咧提醒，家己是頇顜的阿母，嘛記椆椆人情的可貴，即馬我定定共囡仔講伊是厝邊隔壁帶大漢的，人的人情毋通放袂記。

阮阿爸阿母知影阮帶囡仔無方便，阮的穡頭若卡無閒，怹會加囡仔帶轉台北，予阮卡好勢做空課。年底，空課的大月穡頭濟，囡仔佇過年進前寄外家，等過年前一工，外家厝裡的人則閣共伊帶轉來予阮過年通團圓。

彼年年底當阿爸將囡仔帶轉來還阮的時，阮翁勳兮已經出入病院急診室幾偌擺矣，個性倔強的伊，叫我莫加阮阿爸講伊破病的代誌，所以，阿爸囡仔囥咧，倒轉去台北過年矣！過年時齒模的空課比平時濟真濟，病身無通歇睏，干礁利用暗時去注射，硬擋夠過年有閒的時，已經是拖甲需要蹛院矣。伊蹛院我著照顧伊，佇病院無方便帶囡仔，佳哉彼時阮小姑仔未嫁，唯台北轉來斗六歇過年，阮將囡仔拜託伊，我是病院顧翁、內家看囝雙頭走，唯市內的病院、到內家一畷路裡，毋知流有外濟我無奈的目屎。嘛干礁佇路裡開車時，有時間佮空間予我放聲哭，因為阮翁倒佇病床，一工一工病情無卡好、煞有卡歹的扮勢，佇伊面頭前，阮是面展笑容心悲傷，著急的心情無地講。一個慢性腸仔炎，竟然蹛院赫濟工醫未好。

新正初四，第二工小姑仔著愛倒轉去台北做空課，囡仔卜安怎咧？千思萬想想無步，只好請小姑仔帶伊轉阮外家兜；囝卜離開即層代誌，佇身苦病疼的勳仔，無奈閣毋甘。彼暗八點外，向病院請假我載伊轉來厝、順紲去將囡仔載轉來，伊的心情是為著欲離別咧相辭；參囡仔耍一、二兩鐘了後，病院門禁時間已經到，閣載伊倒轉到病院，醫生像逐暗安呢查房，彼暗十點外，煞共我講：建議汝緊辦轉院，去卡大間的病院，若無．．．．

外口天烏閣落雨，想無步、行無路，心情像鼎底的蚼蟻真艱苦。囡仔卜離開阮去台北的毋甘道抑袂退離，新的煩惱又閣開始！啊！人生苦海的課題那會這呢濟！

佇病院包袱仔款款咧閣載伊倒轉來厝了後，兩人的目屎流閣卡濟，嘛無法解決問題：心頭亂紛紛，是卜佗位去？尾矣只好打電話問對醫界卡熟的蔡榮生，伊聽我講煞，隨應講：轉來台北啦！北部醫療資源充足、外家嘛會凍鬥相共。伊隨安排伊蹛斗南的舅仔透暝載阮去台北！共囡仔帶咧，向台北直行！

年假尾站，上〔ciunn7〕北的車有夠濟，七點外鐘的路程，心內著急勳兮的病體是毋是會勘得、這長的路途底時則會到位咧？看勳兮伊一路將睏去的囡仔雙手揪拫拫，目眶紅紅紅，家己身體未做主，煩惱囝這細漢、前途茫茫！身體若是有啥乜大差錯，抑閣毋捌代誌的囡仔是卜安怎大漢！

伊的煩惱我知影，一向倔強的人；自畢業了後，家己去他鄉外里學司仔、功夫學成回鄉來創業、一人的工作室，走外口、做內底逐項家己來。甚至人生大事娶某、買厝、得未著厝裡人的支持佮幫贊，辛苦完成，阮外家是一個注重傳統的家庭，阮阿爸講伊嫁查某囝一向是新例無設、舊例無滅，勳兮雖然無方便，阮阿爸注重的禮數，伊一項仔一項僎齊齊逐項都無失禮；一路行來雖然辛苦佮孤單，毋過伊是赫呢認命佮堅強。即時陣煞變做是一個軟弱的病人，干礁會凍一路將伊心肝仔囝的手牽椆椆。天公伯阿，歹命人的心情汝敢無看見？的確有吧！

到台北馬偕病院門口時，時間是透早七點正、氣溫數字浮出11度，朋友蔡榮生佮阮小弟仔等佇遐，彼時塞車無手機仔通聯絡，怹佇冷冷的台北街頭徛三、四點鐘等阮。我共阮翁講，用怹的熱情，汝啥乜病疼嘛愛共趕走離離離．．．．

佇馬偕蹛院成十工，當院方提來數單時，萬外箍的數目，我看著數單的數字，一時煞戇神去，彼時無健保、無勞保，護士小姐建議阮轉來縣政府申請殘障醫療補助。因為伊拄處理過一位蹛台北縣的殘障患者，居住地縣政府有補助殘障醫療的費用。即個消息予阮佇烏陰天見著探頭的日光！但是，當我打電話轉來詢問申請辦法的時，回答我的是：「咱雲林縣沒有這項補助。」拄看著一點點仔希望的光線，閣去予即句話掩掉去矣！佳哉彼時伊病情穩定，阮知影，健康若佇咧，活落去一定道無問題！

後來，是院方以打折方式為阮補助醫療費用，院裡護士參阮滾笑講：搬來台北蹛啦、蹛遐咧夆欺負！

搬來台北蹛，即句話佇勳兮出院了後，外家兜的人參朋友攏安呢共阮講，毋是干礁為著怹遐社會福利做了較好，阮嘛會凍得著真濟親戚朋友的照顧．．．．；毋過人生的困難，敢會使得定定去賴人？閣再講伊做齒模技工事業佇雲林，徙位是毋是有空課通做？伊佇遮幾偌年來，真辛苦則有一點仔底蒂；人生的困難毋是徙位道閃會離，阮有面對現實的打算、嘛有想卜家己獨立的堅持；所以，抑是轉來雲林故鄉里；天公伯阿為阮寫的劇本阮無才調去改、戲文更加是早道安排，阮只有是認真搬演，結果是好是歹，予天去扑派！

轉來夠遮，已經是元宵過矣，雖然因為勳兮身體的關係，有事先甲客戶講會卡慢則開工，但是逐間齒科配合的技工所毋是單單阮一間，阮無收穡的時，別間技工所收去做矣！所以，轉來了後，的確是人配合了慣習，穡頭流失真濟，勳兮真著急卜揣新客戶，但是開發新客戶毋是一層簡單的代誌，我不忍心予伊家己安呢拚，彼年春天卜倚熱天時，囡仔無人帶，只好帶囝同齊行；我騎機車，頭前載彼時閣細細漢仔的阮囝，提著齒模的sample唯斗六附近的齒科，一直去到斗南、虎尾；一間一間去推薦阮的技術。

其實阮嘛知影講，人配合好好的齒科佮技工所，少人願意凊彩換技工的啦！逐間齒科都是安呢講：「汝資料囥咧，有穡我則通知汝．．．」穡頭招無是意料中的代誌，予我真毋甘的是，阮囡仔綴我一間一間行，伊捌參我去收穡，知影去齒科道是會收齒模轉來做，看我一擺閣一擺空手行出齒科，尾矣一間，佇醫生的面頭前道講：「媽媽，伊有模仔那無愛提予咱？」我歹勢緊帶伊唯齒科行出來，毋知卜安怎解說予阮囝知影；無扑拚一定無成果、若扑拼嘛無一定有結果！

帶著沉重的心情，轉來到斗六的時，想講囡仔綴我辛苦一下晡，帶伊去坐一斗伊看醫生得注射的時阮則肯答應伊坐的硌硞〔lok8 kok8〕馬。囡仔人的憂愁佇硌硞〔lok8 kok8〕馬仔搖啊搖的時，走無去矣！囡仔的心真緊滿足，看伊耍了面仔笑咪咪，雖然阮的心情猶是沉重。煞落去的路是卜安怎行猶是迷茫。但是囡仔的笑容，是予阮有閣拚落去的力頭；天，大概袂絕阮的路吧？！

囡仔坐硌硞〔lok8 kok8〕馬仔附近有一工齒科，阮想講入去罔看覓，一行入去，醫生道行出來參阮打招呼，伊講：「汝來得真拄好，頂工恁頭家提來的sample，我看伊做著真幼工，即馬有穡予恁做看覓咧！」心情鬱悴了後撞著即款的歡喜，親像滿天的烏雲一下仔囝走無去，光映映的日頭出來矣！阮一再說多謝！即款心情，忽然間去想著結婚無外久，本成反對婚事的大家，共一位來拜訪的朋友講：阮即個新婦真好女德．．．．．．凡勢伊是咧講客氣話予外人聽，但是將伊當做真的安呢感動、安呢感覺安慰，辛苦的付出總算是得著認同。勳兮做齒模的技術本成道夆呵咾有著，招無穡頭的原因毋是技術問題、是阮無喙水。其他同業參客戶打球、聽歌、飲咖啡，安呢的盤撋毋是阮有法度的代誌。佳哉自彼時開始，即間診所的醫生無計較阮的外交頇顜，予阮維持十幾年來的穩定收入！

雄雄越頭看當初行過的路，無後悔；逗逗仔知影人生是啥貨。佇雲林即節大大橛的性命，留落來的跤跡阮會凍講，無白白行過！即幾年以來，平安是天公伯阿賜予阮上好的禮物！阮好禮仔領受！虔誠向天公伯阿頂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