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_清木
1997年初到大陸工作,公司分派我至天津,在那我呆了半年,公司給我租的房子,在紅橋(區)一幢上了歲數公寓的三樓,二室一廳不能算大,但一人住也足夠了,屋內有供暖,這玩意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剛到天津正逢春寒,三天兩頭就下雪,屋裡屋外兩個世界,尤其大雪紛飛,在屋內打赤膊,喝冰啤酒那情景,在台灣是不會有的。
公寓樓下是個市集,一日三餐生活所需這都有,一人住不好開伙,所以早晚二頓就在樓下解決。
對於傳統市場,我有一定的愛好,這病根早在台灣就落下了,至今不癒。
出公寓對門,一對母子開的燒餅店,是我每天一日之始,在大陸吃燒餅,跟台灣完全兩回事,就更別說有用餅燒夾油條這類吃法!這兒的燒餅是圓的,有碗囗這麼大,想吃豐富點,把燒餅從中間宰開,加個荷包蛋、薄雞片,那個香勁,恨不得脖子跟長頸鹿一樣長,好讓那美味能在食道中多呆一會!天津這吃燒餅不興配豆漿,是喝豆腐腦兒(豆花),且除非跟櫃上先交待,否則上來的一定鹼豆花,豆花是用大桶裝的,那桶大概比台灣裝豆花的桶子大上三倍,所謂鹼豆花就是往豆花裡打鹵,這鹵是怎麼做的我沒問,好吃就好,別給自已添麻煩。有時我還會多打一份豆腐腦兒回去,上班前擱在窗台外,下班後就有冰豆花吃了!⋯⋯
市埸中間有攤穆斯林朋友開的羊肉店,天剛亮穆斯林同胞就把羊栓上,等阿洪過來禱文,一陣公開的儀式後,羊就歸天了,這也告訴了大夥,本店是掛羊頭真賣羊肉的。不過我倒真沒照顧過羊肉店生意。
我住在公寓的三樓,一層樓兩戶,我住301,隔壁302也是一個單身漢,有時會在過道上不期而遇,但也就點點頭,沒聊過,某一天大概黃曆上是寫宜交友吧!那天又在過道上不期而遇,但這回聊上了,大概房東跟他說了,我是台灣人,這位仁兄主動跟我聊上了,他叫青木,日本人,在瀋陽讀的大學(交換學生),學的是歷史,畢業後返日,因所學冷門回去後一直失業,好在會中文,剛好有家公司需要派人來大陸,青木便得到這一份工作。
青木中文能說能寫,但說起話來有濃厚的鄉音,我說日語我除了” 阿里阿豆” 就是” 空幫挖” ,其它的我就”母宰羊”。
認識青木後,我們常相互到對方家吃飯,喝點小酒,除了不吃日本料理,這鬼子什麼都吃,他說這是在東北讀大學時養成的習慣。
青木來了中國後,才慢慢了解,日本曾在中國做過缺德事,他說這些事他在讀書的時候, 書上都沒教,他為日本政府不願認錯道歉,而感到不齒,我跟青木說,我那故鄉,你們天皇還強占了五十年呢!而我那美麗的寶島,確還有餘孽,天天對著日本叫爸爸,我也感到不齒!
青木說在讀大學時,同學給他起了個外號叫鬼子,聽了很不舒服,熟了後那些叫他鬼子的人,後來都成了好友,我說這叫包容,就像人叫我胖子一樣。
我在那年的夏天接到公文,轉調蘇州,走的前一晚青木在家給我送行,那晚我跟青木都喝高了,青木是一句中文一句日文,聽的我是霧剎剎,青木說他將來娶老婆要娶中國人,我說為什麼,青木說日本漂亮的女人,都去演AV了,說完後我倆大笑不已。
離開天津後,過了一陣子接到青木電話,說他結婚了,老婆是天津人,因父母年長必需返日就近照料,我大概說了些祝福的話,便後會有期了。
青木小我十歲,今年也四十多了,我們之後就了無音訊,但那短暫的友誼,確永存我心,其實我到今天也沒搞清楚,青木是姓還是名,就如同青木只知道我叫郭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