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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女王
2011/08/16 13:08:06瀏覽556|回應0|推薦21

「辦不到。」

 「妳……不考慮看看?」

 「你認為你有值得我考慮的價值?別自欺欺人了。」

 啪!

 「我先走了。」靜靜的,她旋身。

 

 

「又被告白了?」在她面前擱下一碗麵。

 「嗯。」她接過,開始吃麵。

 「又不留餘地了?」

 「嗯。」

 看著她臉上的紅腫手印,我從電視櫃下取出藥箱。

 「妳什麼時候才要學乖啊?拒絕就拒絕,不要老是這樣。」邊替她塗抹藥膏邊訓話。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她放下麵乖乖的不動。

 「是、是。」認命了。

 「你也不是好東西。」

 ……不是好東西的我正在替妳上藥耶,稍微巴結一下也不懂?」

 「哼。」

 「唉。」

 這就是我們至少一禮拜要上演一次的劇碼。追求她的男人有如過江之鯽,她這驕傲的女王卻是誰也看不上。

 不過就我這個青梅竹馬的認知,與其說看不上眼,更該說她根本打從心底不信任男人。

 沒錯,在她眼裡我不算是男人,所以她相信我。

 如果是因為曾為情所傷而導致她現在這付德性,還可以理解,不過我卻沒見過她與誰有過戀愛關係,所以我判定一定是對愛情有恐懼症。

 珊妮也知道她的狀況,所以也不會因為我跟她常膩在一塊而跟我嘔氣(因為膩在一塊是為了上藥)。

 「妳啊,從小到大就是這樣,為什麼不試著接受看看呢?」嘆口氣,千篇一律的勸著。

 「一開始就不可能的愛情,為什麼還需要嘗試?然後再兩敗俱傷?」她冷哼捧起麵,盤腿坐在沙發上。

 「話也不能這樣說……」默默的收起藥箱,我試圖教育她:「雖然說有『就算現在在一起,以後也不一定有結果』的情況,但是還沒有開始就被扼殺的戀情連發芽的機會都沒有呀,在還沒開花前,妳永遠不知道自己種的是什麼花呦!」

 「……你播種前不會看包裝嗎?」她一臉鄙視的白了我一眼,繼續吃麵。

 「呿,這是譬喻!」我站起身,準備離開,「那我先回樓上囉?想不開的話再來我家我開導妳。」

 「哼,你開導有用的話,我早就百花齊放了。」她打開電視,「行了,順便把門反鎖,再見不送。」

 「忘恩負義、過河拆橋,小人也。」我替她反鎖了大門,慢慢踱回六樓。

 

 「……」

 「還好吧?」她向來清冷。

 「……」我只是垂喪著坐在沙發上。

 「欸,你該不會要哭了吧?」她語氣充滿了不可思議,外加些微鄙視。

 「……」妳真的是來安慰我的嗎?

 「男兒有淚不輕彈。」她的語氣有些不自在。

 「……」一點都不想回答。

 然後,她抓狂了。

 「去你的你到底怎樣給我說清楚!不過就是一個姍妮跟人跑了,你用得著這副要死不活的德性嗎!你還是個男人嗎!」

 「……女孩子不可以說粗話。」我疲憊的抬頭看她,「還有不要穿著鞋子踏到沙發上,很難清。」

 「這種時候你可真冷靜。」她憤憤的放下腳,拍拍沙發又坐了回去,「要不要吃麵?我下麵給你吃。」

 「妳會嗎?」

 「廢話!」她氣沖沖轉身進廚房,就像每次我為她下麵一樣。

 看著她消失在廚房的身影,我不自覺微楞。

 從今天起,就回復單身了呀。沒有姍妮的生活我能習慣嗎?

 跟姍妮在一起也有三年了,說長不長,說短呢,卻又不盡然。我只是疑惑為何姍妮可以如此絕決?這三年裡,雖有爭執,但是也有快樂吧?為什麼可以這麼輕易的就轉身離開呢?

 姍妮正式的與我分手了,跟了一個小開去了澳洲。

 她說:「若竹,我知道我在你心裡的份量,但我要的不是第二,是第一。」

 她說:「若竹,你太溫柔了,但我要的不只是溫柔。」

 她說:「若竹,我不想耽誤你。」

 她說:「若竹,再見。」

 我不懂,我的心中她一直都是最重要的呀,她不第一的話誰是第一?我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意思。現在的我,心很疼。有一點不捨過往的時光,那些記憶嘲笑著現在落魄的自己,三年的情分就此破碎,然後灰飛煙滅。

 我將臉埋進手掌,試圖平復情緒,但是翻騰的心思讓我無法忽視發酸的眼眶。男兒有淚不輕彈啊,不能讓驕傲女王看到。

 身邊的沙發有點下陷,該在廚房的她此刻正輕撫我的頭。

 「愛哭鬼羞羞臉。」

 「我才沒哭!」明明沒有流淚,卻還是激動的反駁,更不願將臉抬起。

 「嘖,我開玩笑的。」她冷哼,推了推我的手臂,命令到:「本姑娘特地為你下了碗『失戀我不怕』的麵,快吃。」

 「什麼奇怪的名字……」又用了兩三分鐘收拾了情緒,才慢慢抬起頭,視線剛好對到她探究的目光,「妳幹嘛?」

 「我以為你會眼眶泛淚、楚楚可憐,」她搓搓下巴,「看來我低估你了。」

 「妳搞的我連悲春傷秋的情緒都沒了,」我沒好氣的捧起桌上熱呼呼的湯麵,確實這種時候有個人陪比較不會胡思亂想。

 「妳這麵……」難怪叫『失戀我不怕』,這都敢吃了世界上還有什麼好怕的……

 她目光凶殘:「吃、下、去!」

 在我默默地吃麵時,她倏地站了起來:「不這樣不行了!」

 「唉?要回去了?」

 「不,我出去一下。」說完,她甩上門,快步跑出我家。

 直到麵都吃光了,她還沒回來。正有些擔心時,門鈴急促地響了起來,可以想像按鈴的人有多不耐煩。我趕緊開了門,就看見她焦躁的按著門鈴,頭髮有些凌亂,呼吸也很急促,像剛跑完百米似的,她手裡還提了一袋看起來頗重的塑膠袋。

 見我開門,她將袋子塞進我懷中,再將呆愣的我推進屋裡。

 「這是什麼?」我呆呆看著懷裡相當沈重的塑膠袋。

 「酒啊。」她一臉『你白痴嗎?』的鄙視表情。

 「我當然知道是酒……等等!妳剛買的?」我驚訝的看著她,「買酒做什麼?」

 「借酒澆愁。」她給了我很官方的答案,接著把我推回沙發上,「不灌醉你你是不會洩漏情緒的。」

 「啊?」灌醉我?

 「難得本姑娘願意陪酒,今天不醉不歸!」她打開一罐啤酒。

 「學生喝什麼酒!不許喝!」我搶過她手裡的啤酒罐。

 「呿,你不過才大我三歲,少在那邊裝大人。」她又開了一罐,碰了碰我手中的那罐, 「乾杯!」

嘆了口氣,看著她拼酒的模樣,該澆愁的不是我嗎?看她那副拼命三郎的模樣實在讓我莞爾。

抿了口酒,借酒澆愁啊……醉了又如何呢?酒醒後傷仍在,哪能說恢復就恢復?不過這也是她的一番心意,但這麼晚了一個女孩子還跑出去買酒……這真是亂七八糟!

 不過,她竟看得出我在掩飾情緒,然後用這麼笨拙的方式,撫慰著我。

 後來,在女王神智不清開始發酒瘋之前,我將醉醺醺的她抱回五樓。在從她包包裡抽出鑰匙時,意外地聽見她含在唇裡低喃。

「秦若竹你喜歡我好不好……」

 我這才發現洩漏情緒的,是她。

在那之後,我幾乎每看到女王就落荒而逃。我不知道女王明不明白她曾洩漏過的心思,而我暫時無法坦然地當做不知道這回事,所以我也只能盡其所能的避開她。

而驕傲如女王,在見到我閃躲的動作時,也沒有上前追問,只是看了我一眼,轉頭就走。我想她應該也覺得莫名其妙,甚至有些生氣吧?但我深信,過了一陣子,我就能恢復到以前一樣了,我只是需要一些時間來……沈澱情緒。

該怎麼解釋與女王的關係呢?我跟女王是青梅竹馬,感情好的不能再好了。說白了點就是除了她有潔癖的關係沒辦法穿同一條褲子長大外,我們幾乎都膩在一起。這十幾年來,一直都是如此,所以她的想法讓我很害怕。突然將親情般的感情轉為戀愛關係,讓我難以接受。

 對我而言,親情是種強韌的關係,無法隨意抹滅;但愛情不同,隨時都有可能被輕易抹殺掉,就像姍妮一樣。

 我可以忍受,同時也已經適應了沒有姍妮的日子,一切不過回到三年前還未相識的生活。但是我無法想像,一旦與女王斷絕的日子會變得怎樣。

 雖然說現在也差不多是這個情況,但至少只是暫時。抱著這僥倖的心態,我打從心底認為女王會就此放棄然後再回到那青梅竹馬的日子。

 打包到一半,門鈴忽然響了起來,毫無戒心的開了門,我立刻後悔得想甩上門。

 是女王。

 由於女王按門鈴的方式一向是連續拼命按到我開門為止,所以這次正常無比極其有禮的按鈴方式讓我一時失了防備。

 「妳──」

 「你那什麼表情?」她瞪了我一眼,順勢進了我家。

 該來的總是跑不掉,也好,她今天不來找我,我明天也是得去找她的。

 「你──」她環視凌亂且堆滿箱子的屋裡,皺了皺眉,「要搬家?」

 「公司派我去紐約受訓,後天的飛機。」不知怎地我有些焦躁,可能是她臉上那被背叛的表情,我急忙解釋,「我明天正打算跟妳──」

 「多久?」她冷冷的問。

 「嗯?」突如其來的問句讓我不得其解。

 「在紐約待多久?」

 「三年。」

 「秦若竹你好樣的──」她狠狠瞪我,忽然改變了話鋒,「去下麵給我吃。」

 「啊?」

 「我剛剛又拒絕了一個。」她捲起袖子,白皙的手腕上有一圈青紫的勒痕。

 「我先幫妳上藥!」我連忙自尚未封起的箱子裡翻出藥箱。

 難道跟女王告白的人都是虐待狂嗎!為什麼告白失敗就要這樣傷害她呢?我憤憤的擠出藥膏,塗抹在女王的瘀青上。

 「秦若竹。」女王的聲音很輕,像煙塵般的細微。

 「嗯?」我仍是低頭推揉著她的手腕。

 「我喜──」

 「我去下麵。」連忙打斷她未竟的話語,放開她的手,「吃完就快回家吧。」

 我故做匆忙的走進廚房,不敢看她。

 等我端著麵出來時,女王已經離開了。

 

 【一年後 美國 紐約】

 我鎖上公寓大門,打算去外頭買些麵包回來充飢。來到紐約也有一個多月,在經過一堆亂七八糟、繁複雜瑣的手續後,生活逐漸安定下來,而我也已逐漸能融入這匆忙喧鬧的城市了。走在這世人所嚮往的城市裡,我隨意打量著附近的商店,突然地我看見他。

 他提著公事包,正慢慢踱在人行道上。我緊盯著他逐漸接近的身影,思考著是該叫住他,還是直接跟蹤他回家。

 後來我還是在即將擦身而過時,忍不住喊了他的名字。

 「秦若竹!」

 他一驚,立刻抬起頭來,一瞬間認出我來,「妳怎麼會在這裡?」

 「你能來受訓,我不能來留學嗎?」我冷哼。

 「留學?」

 「嗯,國貿。」我緊盯著他,想知道久未會面的他有什麼反應。

 「噢,也算在妳本科系的範圍,」他輕笑,笑的毫無雜質,「來紐約多久了?找到房子了嗎?來怎麼不告訴我?我也好先替妳打點啊。」

「一個多月了,我住這附近。」我指了指不遠處的老舊公寓,「告訴你有什麼用,讓你加速逃逸嗎?」

「什麼逃逸,我又不是逃犯。」他苦笑,抽出筆和名片,在名片背後寫了一串英文,「這是我的住址,有問題就來找我。」

 我瞥了他遞過來的名片一眼,不願接過。

 「嗯?」

 「去年我去你家,是有話想對你說,」我正視著他的雙眼,「我喜──」

 「啊!時間也不早了!我還得趕車呢!」他有些慌亂的打斷我的話,將名片塞進我手裡,「那麼,就先這樣了,再見。」

他快速地走著,我看了一眼名片,然後故意用英文大喊:「喂!秦若竹你給我聽著!我很喜歡你,能請你別再逃避了嗎?」

 路上的行人紛紛對我們行注目禮,秦若竹停了下來,慢慢地轉過身來走到我面前。他好像終於願意面對我了,無論結果如何,我要的只是一個答案。

 「去年那天妳應該已經自我的反應看出端倪來,」他停住步伐,看著地上,「妳即使知道我的答案是什麼,也很清楚會有怎樣的結果……為什麼還是選擇說出來?」

 「難道再繼續沉默下去,會有突破僵局的一天?我喜歡你喜歡了十一年,還會承受不了你將給的答案?」我瞪著他。

 「喜歡我十一年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皺著眉頭。

 我在包裡摸了枝筆,在名片背後寫下我的住址,遞向他。

 「我在撥種前看清楚了包裝,也知道我想培育出什麼樣的花。但是倘若它不願意綻放,我能怎麼辦?」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表現得冷漠,「我能做的也只能是不再注視著這株拒絕為我開花的苗,不再對它有所期待。」

 含苞卻不願意盛開的花啊,至少,別再讓我感到希望。

 「……」他盯著我半晌,沒有接過我的住址,而是轉身大步離開。

 不知何時,陰鬱的天空忽然飄起了細雨。一旁看熱鬧的行人早散了,我抬頭看著天空,緊捏著名片不願讓眼中的淚落下。

 站在雨中感覺有些諷刺,這異鄉都市、紛擾行人、綿密細雨、逆著人潮的方向……這些都是悲情女主角才會搭襯的背景吧?

 這一點都,不適合我。

 「難道,我真的做錯了?還是就該放任這段感情直至腐爛?」我站在原地,忍不住問自己。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我怎會有這種想法?如果能得到,我就要得到全部,部分的曖昧又算什麼?我不要,也不屑要。

 又捏了捏手裡的名片,毅然決然把它丟進路邊的垃圾桶裡。

 我,做了就絕不後悔,所以秦若竹,再見。

 轉身想離開,卻被一道聲音止住了步伐。

 「湘寒!」秦若竹氣喘吁吁的聲音就在身後不遠處,我卻固執的不願意回頭。

 他跑到我面前,手裡拿著一盆含苞待放的花苗。我盯著花苞,有點反應不過來。這什麼鬼東西?

 「知道妳在意,所以還是由我說吧。」他淡淡的笑了,「就算之前再怎麼不安,看到妳放下尊嚴的當街表示我似乎也能下定決心了。」

 「什麼放下尊嚴……」我無力的反駁,撇過頭不想直視他。

 「花苗不是不願綻放,」秦若竹將手上的盆栽放入我的手中,「只是它很膽小,它也是需要一些勇氣的。」

 「什麼意思?」我皺眉看著手裡的小盆栽。

 「請跟我在一起吧!」他瞇眼笑了,「我想有些事,花一年思考真的很愚蠢。」

 其實在當下,答案早就呼之欲出。只是缺少些,勇氣。

 「啊?」雖然有些不明白,不過他的話還是讓我安下心來,於是我又恢復了冷漠驕傲的態度,「你承認自己的愚蠢?」

 「哈,我們都蠢。」他不正面回答,只是笑嘻嘻地牽著我的手就走,「餓了嗎?回家下麵給妳吃。」

 我發現秦若竹沿途都在笑,笑得像……瘋子一樣。可是我也無法抑制自己嘴角不上揚,這株膽小的花苗,會鼓起勇氣開花吧?

 「喂,我家不是這個方向。」

 「啊,是嗎?不過沒關係,」他看了看我,笑的異常燦爛,「我家是這個方向。」

 

 

                                                                                                                         The end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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