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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2/13 15:56:58瀏覽2303|回應1|推薦3 | |
走入生祥的音樂田 車子穿越一片美濃的菸田,彎進鎮裡狹小彎曲的巷弄,我來到了生祥在美濃的自宅。 他像個靦腆的大學生,等候我的到臨。車子停在他家的旁邊,他很客氣地指引我下車。 早在還沒來採訪前,就久聞這位出身美濃純樸農家的子弟,洋溢著與大地最親近的創作力,他的個性極為真誠,十分具有親和力。今日一見,果真沾有土味的年輕人,散發磁吸般的魅力,吸引別人聆聽他的創作。 六十年次的林生祥,招呼我就像久未謀面的老友,一張因音樂創作而獨有的稚氣臉龐,興高彩烈地談論他剛出生的女兒。言語之間,閃耀著新生命的喜悅。 等到他引領我進入二樓,出現眼前的是吉他、月琴堆置的雅緻書房。他打開了音響,輕鬆的音符,在房間跳動著自身的旋律。 我知道生祥帶我走進的不止是房間而已,而是進入他廣闊豐沛的音樂田。生祥所孕育的音樂種子、根莖,沿著平凡不過的牆壁破繭而出,長成一株株盤根錯節的音樂大樹……. 美濃農村是音樂創作的母體 接受訪問時,生祥坐在書房靠窗口處抽煙,他戲稱這是自己的抽煙專區,對面有電風扇把他吸出的煙氣吹出屋外。他說,創作的人喜歡抽煙無可厚非,但他很不喜歡二手煙的味道,他不喜歡自己的二手煙,污染到別人,因而一定要選在這個特定位置抽煙,可以讓煙圈隨風飄散。 這就是生祥,一個做什麼事都有原則又認真的年輕人。 生祥拿起吉他、月琴,一邊彈唱,一邊開始訴說自己從大學時代就起步的音樂之路。他從大學一年級起,為了參加音樂比賽,他不斷反覆練習一首歌,直到他完全沒有感覺為止。這時他就想,如果能有自己的創作,該有多好,他因此開始針對一個專題,進行音樂創作,到了大學三年級,他舉行個人生平第一個音樂發表會。 生祥說,1994年,他成為專職的音樂人,創作專輯《過莊巡柳》,即以最傳統的兩軌錄音,保存音樂的原汁原味,與現今講求科技的八軌錄音完全迴異,到了《遊盪美麗島》時,他也只做小幅修正。 1998年,生祥回到家鄉美濃,不但組成交工樂團,更重新進入美濃這個生命母體,找尋供給他音樂創作養份的臍帶。他探尋美濃小鎮的內在、外貌,省思自己生命的種種,觸及當時開始崩解的農業問題。最重要是,他接觸美濃各行各業最底層的人,擴張他音樂創作的內在視野,與生祥合作多年的詩人鍾永豐、作家鍾鐵民等人,都在這個時期締結深厚情感,從此有了密不可切的關連。 當時的代表作《我等就來唱山歌》(1999),以反美濃水庫興建為主題,描繪美濃人追尋寧靜農村的心聲。2001年的《菊花夜行軍》(2001),歌曲的主人翁阿成,是個返鄉耕種的青年,為了讓栽種的菊花迅速成長,他在夜晚化身成為總指揮,指導菊花在台灣漫長的農業道路上,展開洋溢生命力的夜行軍。 「當時對農村問題的探討及體驗,都已反映在歌曲裡,成為創作生命一部份,再也無法割捨….」。不過,每個生命時期都有其階段性,生祥坦言,後來他不想待在那個吶喊的位置,他想換個角度重新展開他音樂的新嘗試。美濃農村的人事物,成為提供他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題材庫。承績《菊花夜行軍》的風格內容,接下來的「臨暗」、「種樹」專輯,探討主題緊扣美濃農村面向的描繪吟唱,幾張專輯下來所展現的農村群像,曝露台灣農村面臨轉型的困窘及真實形貌。 繼《野生》後,生祥最近幾個月和多名作詞人合作,以美濃知名作家鍾理和的小說為一系列的創作主題,製作一整張音樂專輯,已籌備得差不多,生祥已完成大部份歌曲的創作,將在近期推出。由於鍾理和的作品多半描寫民國三、四十年的農村社會,因此,生祥的音樂筆觸跨越時空,回到五十多年前的美濃農村。生祥說,雖然鍾理和作品與現今時代有所差異,但作品所探討的主題,都是相同的人性,不會因時空差距、大環境變化而有所不同。 生祥說,比方鍾理和在五十年前所創作的小說,描寫到兩名同姓的男女,因為相愛而要私奔的故事,其情節從現代角度來看,同樣在 訴說男女情感的濃烈,並沒有因時代不同而有所有差距。他與作詞者將這段私奔的過程,以歌曲重新展現及詮釋。 在音樂天地裡自由飛翔 總結來說,生祥十多年來的音樂創作生涯,全都以家鄉美濃農村做為生命的母體。生祥說,有外國文學大師說過,一個好的文學作品所描寫故事的範圍,不會超過家鄉 在生祥心裡面,最重要的是那片綠油油音樂田,他要播種音樂的幼苗、定期清除病蟲害、施予豐沛的養份,等到它茁然長成大樹為止。 生祥的音樂,都是來自美濃這片最純真自然的農村聚落,它就是生祥音樂創作的母體。 生祥對於音樂求真求實,他只使用真正樂器彈奏出來的聲音,到現在他連一個電子合成音符都沒用過。而所使用的音樂背景,都是一般耳熟能詳卻老是忽略的生活配樂,像是各族群民謠、牽亡歌等,都很自然的被他引用到歌曲裡。 為了嘗試多元化的音樂嘗試,為歌曲找到全新的生命力,生祥不但各時期與各類型音樂人組成團隊,為音樂注入新活力。他還到日本沖繩學習三弦,並且與日本吉他手大竹研,組成新的音樂團隊,擴大其音樂創作裡的深度、廣度、厚度。 生祥說,在正錄製的全新音樂專輯裡,歌詞情境以作家鍾理和小說為主題,而在音樂的形式上,他嘗試不同樂器彈奏出來的聲音,他最近不但勤於練習彈奏月琴,更親自修改月琴的調音部位,使得月琴發出來的音域更加寬廣。 生祥指出,一般認為月琴是屬於閩南人慣用的樂器,其實當時恆春半島,閩南、客家族群很早就進入當地發展,兩個族群的音樂及文化早已經過一定程度的協調融和,月琴成為族群文化融合的代表性樂器。他把月琴的聲音帶入新專輯裡,希望激盪出更豐富多彩的音樂火花。 正在錄製的新專輯中,其中就有一首歌曲,生祥以鍾理和名著《笠山農場》裡巡山員情節為背景,以幾近童謠的音樂形式,訴說了山林與人的自然關係。月琴的伴奏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並且與大竹研的吉他,有著很現代與傳統樂器的精采對話。 生祥為了追求音樂的真正聲音,他錄音很少選擇在傳統的錄音室,常常隨興錄音,非常重視錄音的品質與真實感。早在九零年代,他剛回到美濃時,就選擇在鍾家菸樓錄音,菸樓是烘烤煙樓的傳統建築物,隨著菸葉產業下滑,菸樓幾乎荒廢,選擇菸樓錄音格外有意義。不過,生祥近年錄音,選擇親友的民宿,以真實樂器彈奏出的聲音,成為他歌曲裡最厚實的生命內涵。
知道自己的渺小才有進步的空間 三十八歲的生祥,在音樂上的努力,早已獲得金曲獎各大獎項的肯定,他還拒絕過領取金曲獎,把獎金全數捐給民間團體,但他從不以此為自滿。他很謙遜的說,在音樂的領域,無論是傳統還是現代的樂器,學一輩子也學不完,可以探討創新的地方,可說是無邊無際。在音樂創作的天地,覺得自己是多麼渺小,但是也就是知道自己的不足,才更有爭取進步的原動力,否則覺得自己多偉大,就不會再有進步了。 至於創作的題材方面,生祥說,光光他的家鄉美濃村,就有取不之盡用之不竭的題材,可以做為創作音樂的質材,只是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可以完全表達出來而已,這是對創作生命最大的挑戰,如果能家鄉的一事一物,完整地用創作展現,就是已很了不起的作品了。 面對如今美濃農村的凋零,轉型成為觀光產業,生祥也是莫可奈奈何。他認為要改革現今的農村,只能靠基層的民間團體做改造的「火車頭」,如果有須要自己幫得上忙的地方,他一定全力以赴,對於家鄉他有濃得化不開的情感。 訪問結束後,生祥抱著月琴,到樓下來送我們離去,看著照後鏡裡他在街頭彈奏月琴的削瘦背影,我的車子穿梭過美濃古老的街道,告別古色古香的東門樓,還有一片片綠意盎然的菸葉,我彷彿仍可聽見生祥在偌大的音樂田裡,彈唱的歌聲從遠方飄盪至耳邊,那真實的歌聲中,生祥的音樂大樹綠蔭成林,樹下有老人小孩悠閒地聆聽他的創作,從十多年前到現代,一直到無法訴說的未來…… 刊於2010 年1月明道文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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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文學賞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