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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1/02 22:03:44瀏覽1218|回應0|推薦10 | |
那看似永無止盡的隧道,不斷地往外延長,前方有些絲絲光亮引誘我前進…. 我沿著自己的生命猛然向前推進,從二十多歲再跨越到十多歲,或者還不到十歲,我總是想不起自己那時候的正確年齡,自己究竟什麼時候穿走過那二百多公尺長的西子灣隧道?來到那時還沒有中山大學的西子灣海灘,彷彿時間在記憶的空間裡,突然消失它的位置,只有那隧道前方的光亮,散發幽微的光芒…. 那到底是幾歲的時候,是我的母親還是我的父親還是我的朋友,她或他帶領我走入那布滿黑暗的隧道裡,我們要到小山的另一頭,見識大海的真面目,但身高年齡都還矮小的我,卻畏懼於那看似漫漫長長的隧道,始終不敢跨大腳步,我的雙腳始終停留在同一個地點,直到母親(是母親嗎?),她手指著前方,告訴我不遠的前方就是光明亮所在,不要被一時的暗黑所驚嚇。 那時十多歲的我到底在想些什麼?為何怯懦於隧道裡沒有光亮,不敢往前移動?我極力揣測當時我的想法,我猜自己應該不是害怕黑暗的籠罩,而是在享受暗黑的暢快沐浴,或許像那些心理學家說的,每個人都出生於子宮,對於黑暗都有莫名的喜悅,也許當時的我,正想像自己是在母親的懷裡,那裡沒有一絲光芒,只有無盡的黑暗鋪天蓋地,還有潺潺水流的聲音…. 也許就是我對於黑暗的又驚又喜,成為我一直喜歡待在電影院的緣由,那無邊無盡的墨黑,像海水一樣包圍著我,我是唯一的主體,黑暗是簇擁在旁邊的保全人員,盡全力的守衛著我,我在看不見光的黑色環境裡擁有至高無上的安全感,雖然黑暗之處不盡然就是全都看不見的地,事實上,它仍有一點點飛揚的微弱光點,但就是那幾乎看不到的光茫,才讓人眼睛一亮,為了最終最末的光亮,可以忍受一大半時間,溺游在黑色的大海裡,我們的等待,都只為了那夏夜裡的螢光點點…. 不知過了多久,是兩三分鐘?還是兩三年?甚至是兩三趟輪迴的人世?在看似全黑隧道裡的我,終於肯走動腳步了,也許是那人所說的話激勵了我,(那是我摰愛的母親在說話嗎?那是十多年後往生如今再也見不著的母親在和我說話嗎?),讓我為了追求遠處的光亮而走動了起來,否則棲停在黑暗裡就沒有任何的活路,到最後就只有和黑暗融成一片…. 在隧道裡,我開始邁開腳步往前方走去,那些在前方閃爍的光亮成了我在黑暗中唯一的指標,旁邊那人的絮絮話語成了我捉緊的浮木(應該是我最愛的母親發出的溫柔聲音)。 「你再往前走就沒有黑暗了,再往前走,只要再走幾步….」。 是的,我再往前走,我就要脫離黑暗了,我的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指引著我,而我的眼睛,對於周邊環境的變化有了最明確的反映,隨著我往隧道出口處快步走去,那圈圓形的光亮愈來愈巨大,最後形成了一個熾烈的小太陽,燒灼著我的雙眼,眼睛開始有了畏光的反映,我有些張不開眼皮,淚水垂流了下來,整個人撲向光明離開暗黑之時,我卻像是一個淚人兒般,滿臉都是蜿蜒的眼淚…. 如今我早已四十歲,再次進入自己漫長的記憶隧道裡,尋找自己這個可能不到十歲的回憶,在自己黑暗的過去裡我也曾遍尋不著,最後這段記憶卻像是沖片照片般,在大腦倉庫裡愈來愈清晰,是的,那是一種無法和別人說的恐懼,卻也是靠自己才能克服,而人生便是如此,隧道裡的世界更是如此,如果黑暗的盡頭有光亮,通常那是無法關鎖得住的明亮,想想隧道的兩頭都是陽光閃耀,中間那一段卻像是永恆的暗黑天地,如果你不相信只要再走幾步就有光明來搶救,你就沒有信心走完深黑的全程…. 我一生過去有些片刻的記憶,從打狗英國領事館流動到鼓山渡船頭,再回溯到西子灣隧道,彷若命運之神的無心牽扯,如今都成了我生命體錯綜複雜的一部份。 或許下次有機會,我將帶著女兒到隧道、到鼓山渡船頭走一走,七歲的她和小時候的我一樣膽小,她對於生命的未來始終沒有信心,我相信人生仍有多處的隧道要穿越,仍有多處的渡口要橫渡,只要相信黑暗的盡頭有光亮,縱使在全黑的世界裡仍有微弱的光芒在閃耀,我相信最末我們仍將與光明擁抱,就像我走在鼓山區的打狗英國領事館一樣,抬頭一看,天際與海灣在遠方處緊緊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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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