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自述,左下腹時痛,尿潴留,排尿排氣皆痛… 觀其病史,曾因不明病因之臍右痛,住院10日,發現腸瘜肉,然後便血、大出血,治療未幾,肝炎指數爆升到2、3千。日後又先後因12指腸出血、盲腸炎陸續住院,原是運動選手的他,自此體力大衰。 幼年氣喘,小學時染患A肝,還吃過三年胃藥,常因酸痛打針~ 好吧,怎麼來就怎麼去,總得給點時間整理,西藥都丟吧~但是一開始採用整體思維的療法,少了局部壓制的力量,所謂的「指數」什麼的,可能會爆高唷。 服藥10日後,症狀明顯改善,腹部緊繃感放鬆,便暢,輕減近三公斤。排尿情情在後續調理時,亦陸續改善。 服藥三回合後,西醫檢查B肝病毒指數升高,原在意料之中,但是左下腹痛的毛病又回來一些~ 他說,心情大受影響,睡眠不安,做了個奇特的夢,先夢見三叔,然後見到已過世數年、鮮少入夢的父親… 父親拿著一張紙還是什麼說,贊助我一些吧~ 我問,這是什麼意思? 他說,要錢吧? 他以前會這樣跟你要錢嗎? 他說,不會,他很節儉,很少這樣。他去問了住家附近的土地公廟,解夢的童乩說,他關心你的健康,要你注意。 他又問,是繼續吃長庚醫師的藥,還是吃李醫師的藥? 神明說,吃李醫師的藥。 我笑笑,常有病人這樣做,這不足為奇;只是感念雖然幽明睽隔,父母那愛子之心卻絲毫未減啊! ***** 他說,高一時父親車禍受傷,僅到國術館處理,也吃了中藥,豈知兩個月後益形嚴重,無法走路。照片子發現股骨頭碎裂壞死,已經沒救了,只好開刀,置換人工關節。正當盛年,一家支柱的父親就此倒了下來,在家休養兩年。 原是家庭主婦的母親,為了家計,只好到磚窯場幫忙,卻在上工途中遭台糖小火車撞傷。屋漏偏逢連夜雨,對方才升上高一的他來說,真是生命中無法承受的重啊! 從那時起,身為長子的他,就開始打工生涯,最累的一次是暑假與同學一起,一鏟一鏟地挖出農田的土,闢成池塘,或許施力不當,總之就是累到快虛脫的地步。 高中三年,打工三年,原本成績優異的他,無心升學,一心只想幫著把家裡撐起來。 活下去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兩年後坐吃山空、花盡積蓄;父親拼命復健,終於勉強可以走路、騎車,於是開了小雜貨店,在家工作。 受過這樣重大的創傷,我問他,父親還在嗎? 他說,父親80幾歲時走了,突然頭痛不舒服,送到醫院還跟醫師說,前幾天跌倒腰很痛,卻在急診室床上等候檢查時,就過去了。一位資深醫師探看之後,說他是中風… 談到這裡,我眼睛鼻頭,隱然有股酸意竄起… ***** 繼續看診。我問他,你會心慌嗎? 他說,對了,我一直忘了說,心窩下常有悶塞感,睡眠時容易驚醒,常受小事干擾,遇到突發事件,往往傻住,不知如何應對… 這是一個15歲高中生害怕失去雙親的恐懼啊,那突如其來的驚惶至今殘存,從未消戢。這個「心結」該解了~ 我問他,父親出事時你會害怕嗎? 他說,沒有時間想這些~ 可是,我怎麼覺得你有一股壓抑的悲傷~其實你心底在哭~我的聲音開始哽咽起來,我完全感受他深層真實的情緒。 他說,我連父母過世都沒哭… 不,你明明在哭,心裡在哭~哭出來會好些,你的壓抑完全沒有釋放過~ 他俯首,雙手交叉矇住眼睛,肩頭開始微微地顫抖~ 哭吧、哭吧~我放聲陪他哭起來~就這樣哭了好一陣子。 ***** 太太在旁邊說,我從沒見過他哭,結婚30年,更沒見過他對父母頂嘴。 是啊,當時他多害怕失去父母,怎麼可能做出忤逆之事! 再下一次回診時,他說心驚感已好轉甚多,幾乎消失。 ***** 我說,通常早在身體出問題之前,必然在更早之前有個情緒面的創痕,浸淫日久以致傷及實質的肉體面。若不從這裡下手,只看見肉身的問題,這個病根本不可能拔根。 但一般治病充其量只到表層,絲毫無法探觸核心,病患本身亦無此警覺,總是躲在表象的病裡,無能面對真實的自己,於是身心負累迭加,最終積重難返成沉疴。 情緒真實存在,並非刻意壓縮就會消失;與其寡淡一生,不如如赤子般盡興痛快地活過。 生命裡不免有許多牽絆,臨此初老之際,能放的要儘量放,有些甚至得化了,徹底消融。惟有真誠坦率地做自己,剝除外在的偽飾,那沉埋的傷痕才有機會重見天日,進而得到修復。 許多人的病,癥結在於他無法面對自己,更無法活出真實的一面,那樣的生活本身就是牢籠;住在籠裡首先就得了「虛假病」,硬撐久了,必然反映在肉體,終究非爆不可,這是自然法則。 適時的清理非常重要,你們現在是最輕鬆的時刻,上下皆無牽掛,把自己打理好成了當務之急,有空參加內觀禪修(台灣內觀中心),那十日與自我真誠的對話,是身心升級的絕佳資糧。 一生也就如此了,滿目瘡痍也罷,春花開遍也罷,塵土飛揚後,終歸是沉寂~讓我們素面相見,回歸最純淨的原貌吧!(1/Apr./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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