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卓于心正下了飛機，而且也打了個好大的噴嚏。

出奇的怪，以往飛四十八個小時，她可以連續不休息，也不會像這趟這麼累。

早先，她還覺得頭昏腦脹、頭重腳輕，略感身體不適；然而，只飛不過三個小時，她連吐了兩次，頭暈目眩，而且同事們都說她臉色發白，氣色非常差。

她到底是怎麼了？頭一次暈機，她纔曉得這感受有多糟；就連現在，她也嘔得一嘴都是噁心八拉的酸味！

「當空姐有四年的經驗，年資都這麼久了，還從來沒有暈機過？」一位印度籍的同事對她眨眨眼：「妳最好去醫院檢查一下，搞不好是『有了』。」

「不會吧……」

但實際上，她也不確定。

一下了飛機，她便直奔商家，買了只驗孕劑；而後，當試紙呈現陽性反應時，她整個人都呆住了。

小孩！震驚並不足以表達她的感受，在她的生命中，甚至連像自己的小傢伙也不敢想像，突然之間，她覺得氣惱，非常非常氣惱；她喜歡做愛，但那並不表示她想要生育，她從來就沒有喜歡過那些討厭的小東西，他們很吵鬧、很骯髒、很浪費時間要人照料，而且還令人噁心，她就看過許多成熟穩重的人，一見到那些小腦袋、小腳丫，就變成沒頭沒腦的笨蛋。

她並不在乎街上那些喳喳呼呼、自以為是的臭小鬼，如果沒惹人不高興就算了，但這是兩碼子事，她之所以選擇晚婚的原因，就是想要理智面對現實生活，也不用照顧小孩，那些小惡魔只會毀滅她的端莊形象，看到就讓人反感。

真搞不懂，爲什麼許多親戚生了那麼多白癡小孩，還喜歡到處現寶，然後要她降尊迂貴去親吻那些髒兮兮的小臉蛋？

想著想著，她嫌惡地皺起了平滑的眉頭。

前一陣子，她還在服用避孕藥，即使是做愛，她也都準備了子宮避孕套或保險套，她一直都很小心的啊……難不成，她會像電視影集「X檔案」的劇情那麼樣，被什麼外星人綁架過，還在體內植入了什麼東西？

真是異想天開！

她不禁笑自己，現在可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她懷孕了，這個事實是不容否認的；至於說，該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就算她得到什麼結論，也於事無補。重要的是，這小孩該是誰的？

「什麼地方岀的差錯？」

「我一定會要求對方戴保險套的啊！」

自問自答之後，她痛苦地追溯回憶：算算日子，她纔出國廿天，這個孩子是她出國前的「產物」，確實沒錯。

想想，之前和她有過關係的男人，寥寥無幾，半年多以來就那麼三個：方東旭？不，阿旭是她出國前的那個下午……算算日子，不可能是他，時間上不合。另外那個傢伙？不可能，那已經是五個月前的事，而況她記得之後有來潮，間隔也不會那麼久，這一來就很糟糕了。

孩子是何紹輝的。

這個結論教她感到不快，也覺得是最爛的狀況。

這下子，事態真是一發不可收拾；這世界上她想懷的小孩，也該是阿旭的，不應當是那個普通、無知又沒未來的男人的小孩。

可是，這將近一個到兩個月的時間，所以一切都很符合，照現在的情況看來，她懷了兩個月左右的身孕，九成九孩子都該是何紹輝的；那段期間，她斷斷續續服用避孕藥，加上他們上床用的全是從情趣商店買來的「玩具」，那種東西本就不太保險，她真是太大意了。

跟阿旭「做」的時候，從未作任何的隔離措施，這真是個絕大的諷刺！

現在可好，搞得珠胎暗結，只能說是太大意、太失敗了。可是，後悔又能怎麼辦？

如果孩子是阿旭的……她懊惱地想，要真是如此，倒也無可厚非；既成事實，是誰搞大她的肚子，知道了又能如何？惟今之計，也沒得找誰商量去，她只能花一筆錢、找醫生墮胎了。

想著想著，她開始回想該找哪個醫生纔保險，趁現在事情沒爆發、沒鬧開來，她的肚子也沒太大，就先必須解決掉這麼「麻煩的累贅」，當然，這心腹大患，還得秘密處理掉；為了她的名譽、幸福和未婚夫，只好對不起孩子了，小孩終究是性慾的產物、情慾的結果，再生就好啦，沒有必要冒險拿自己一生的幸福開玩笑。

墮胎，勢在必行；她也不想這麼殘忍，自責、痛苦，都是勢所難免，快刀斬亂麻，免得以後再生波折，她得儘快去醫院處理這件麻煩事纔行！

然而，這會兒，她隨身帶的大哥大卻響了起來；煩躁之中，她也沒看小螢幕上顯示是誰打來的，就接聽了電話。

「喂？」語氣中透著不耐。

電話那頭傳來她此刻最不想聽到的聲音：「于心，是我。」

「是你？」她開始憤憤不平地吼起來：「真是煩死了！你又找我幹嘛？」

聽她的口氣如此暴怒，何紹輝無辜地說：「我知道妳今天回國，只是想跟妳問候一聲嘛，妳怎麼那麼兇呢？」

「懶得跟你扯，」她火氣又上來了，「我要掛電話了！」

何紹輝忙道：「先別掛我電話嘛！于心，我不曉得是誰惹妳生氣，妳就別遷怒到我身上，要是這樣啊，我會很傷心的。」

他還在油嘴滑舌，這更教她怒不可遏了。「要不是你這傢伙，我怎麼會。」她壓制住到口邊的話，氣急敗壞地罵道：「沒空跟你囉唆，我有事情要辦，再見！」

「等一下──」在她要掛斷之前，何紹輝忙不迭說道：「我──于心，妳這麼大火氣，總該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啊？要是一股氣全發在我身上，這也不太公平吧？」

這爛人又踩到地雷了。

卓于心怒氣衝天，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脫口而出道：「還說這不是你的錯？害得我現在肚子裡有了你的種，還得想辦法去解決……都是你害的！」

但何紹輝只聽到前面就打斷她：「妳懷孕了？」他的訝異並不在她之下。

于心本不想讓他知道，事實是，她也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但話一出口，卻是怎麼樣也收不回來了。

「對呀，還是『你的』！」她忿恨地說。

可是何紹輝卻誤會了她的意思。「妳有了我的小孩？」他的語氣充滿了一絲驚喜。

但對卓于心而言，這卻是她完全不想要的結果。

「你放心，」她聲音平板地強調，「雖然這是我第一次出差錯懷了孕，我也不會麻煩你的──我會自行解決掉這件事。」

「妳會自行『解決掉』？」他這時纔反應過來：「妳要墮胎？」

聽到他聲音中的不信與震驚，于心也沒想跟他再周旋了，便很快道：「就這樣了，我以後不想再見到你，懂了沒？」

「我……」

何紹輝還沒說完話，她就馬上斷了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