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花開了，就知道母親節到了。

許多人認為母親節的代表是康乃馨，或者是近年常見的萱草，而在我的印象中，就是帶著像是初熟香蕉氣息、粉嫩潔白的玉蘭花開時。

在老家曾經種了許多花草，多數具有實際需求和實用目的而栽植，譬如桑葚、曇花、枇杷、木瓜、玉蜀黍等植物，可以在平常加菜，就連地瓜葉也可以炒出一盤好菜，滿園子的花草都是我們重要的食物。

只有玉蘭花樹我還沒吃過，春末到初夏的時節，那花朵就會綻開滿樹，帶著一股親切而鄉土的氣息。

長大之後，常常見到許多在街上販賣一朵十塊錢的玉蘭花，只要用別針別上一朵，似乎一整天渾身都是熟悉的馨香味；然而，摘下的玉蘭花僅能散發一天的香氛，隔日再看，就會發現它嬌嫩的花瓣很快萎縮發黑，就算用水盤插花，也沒辦法活絡它的生氣。

「生命」一直是人們所渴望的美，它帶著稍縱即逝的香氣，貌似只能擁有短暫的時光，然後就會在不知不覺中迅速凋零。

我藉著母親而來，或許不是從她的心靈而生，我雖曾經與她同住，卻不屬於彼此。

我可以給她愛，她也能夠付出溫情，我們熟悉對方的環境與氣息，卻無法完全摸清不同的心事；我有自己的思想，她也有不同的觀念，或許留在回憶裡面最美的東西，模樣已經有些模糊，只有那純樸的香味依然留存在心中。

她庇蔭了我，卻無法庇蔭我的人生，在童年的短暫成長過程裡，我就是那個在樹下享受香氣的孩子。

也許在夢中也不能相見的時刻，我仍舊想當那個兒童，得以在玉蘭樹邊盡情採摘那個時節盛放的白花，直到偶然回首，纔發現那樣的香味是如此難得。

香水可以努力去模仿鮮花，卻不能提供豐美的花朵；生命永遠不會重來，就像凋萎的瞬間，黯然的殘香也不與過去一同停留。

我們是只知道浪費與享受一切的信徒，「生命」的開始是如此無知，就像那些被摘下的白玉蘭，只會迅速而無情地讓歲月摧殘。

拍照使我發現了一種創意和回憶的喜樂，也是一股難以抹滅的悔恨，甚至是一抹無法形容的哀傷。

因為我愛那新開的白花，也愛那靜止的姿態，卻無力停止時光在眼前凋零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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