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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4/29 20:39:25瀏覽1252|回應1|推薦28 | |
有深度的好書!許抗生的《魏晉思想史》 當初看了這本書,並不十分明白到底老莊影響多大,後來對照著黃老之術來比對,發覺儒家影響中國並不深,真正使中國的帝王與君臣拿來實際運用的,不是孔孟的長篇大道理,而是雜揉各家的黃老之術! 我的心在這一刻,反而變得十分平靜。
青鸞可能不知,這一天的經歷,打碎了我對她殘存的那些好感,打碎了我和她曾經有過的那些繾綣,打碎了曾經出現在我夢裡的那個女人的美好影像。
心裡了悟地歎息:可惜妳我,終歸還是兩個世界的人。
在我最悲憤的想像中,或許背叛的感覺只是那麼一瞬間,而想要背叛的企圖,也就在那樣的剎那,無限被放大了。 那天晚上,青鸞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外頭浪蕩了一整個下午,直到晚上,這女人纔一臉疲憊地踏入家門,而我正看完了書,從書房無聊地逛到客廳,打開電視看著衛星電視節目。 就不知,跟池金獅熱烈糾纏許久,青鸞這女人在外頭野了一晚上,是否還與別的男人有更多的活動? 這樣的臆測,使我怒火中燒,當然表面上仍然要維持和平共處的假象,夫妻「相敬如賓」之間的猜疑暗流,似乎在我和她的對談中顯現出來。 「爸爸呢?」 見青鸞詢問,陳嫂很快地說:「老爺剛剛回房睡覺了。」 「哦。」 青鸞沒什麼表示,她也不看看現在都晚上快十一點了,劉羈賓一個六十歲的老頭,在外應酬回來,不早就累壞了? 我惡意地想:或者,老怪物跟我有代溝,乾脆摟著二奶,躲去臥室進行床上活動,讓周圓想法子幫他恢復男性雄風? 在我詛咒岳父起不來的同時,陳嫂端了熱茶給青鸞,只見她神色有些憔悴,癱軟地半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假如我不曉得她今天下午的放浪,或許還會為這個職業婦女代夫忙碌的操勞,覺得相當感動。 我試探地開口:「休息了這麼久,我也應該去公司上班了。」 青鸞顯得有些詫異:「怎麼突然這麼想?」 「公司裡只有妳和爸爸在撐著,我一個男人閒居在家,現在身體大致恢復了,再不抖擻精神學習一下,有人會看不下去的。」 此話說得聽起來婉轉,實際上有些指桑罵槐的意味,因為「看不下去」的那個「人」,就是我的岳丈大人,劉羈賓見我一直窩在家裡當大老爺,讓妻子和娘家的親友忙裡忙外,我這個吃軟飯的傢伙,在他們眼中可能等同於「廢物」吧? 青鸞想了想,似乎仍有些顧慮:「你的記憶還沒有恢復呢……」 「那又怎麼著?」我覺得自己被看扁了,感到相當不高興,就算何副總那隻老狐狸能力強,或者死老頭劉羈賓來內地坐鎮,難道她認為我連池金獅那種貨色也比不上麼? 青鸞一愣,又問我:「爸爸的意思呢?」 我冷哼了聲:「還有什麼意思?上回都說了,不就是希望我早點回公司上班嗎?」 聽到我的回答,或許口氣中的不耐煩,以及那相當不悅的語氣,使得青鸞對於跟我交談有點意興闌珊,她沒有多說幾句,晚上我們分別洗洗睡了,此後一夜無話。 見其那副不冷不熱的樣子,我對青鸞很是窩火,但終究同樣沒說什麼,只是也躺到了床上,當她湊近我的同時,我故意翻過身打起呼來,抗拒地不讓她貼到我的懷抱。
兩人一夜相對無言,只餘我的假寐和她平緩的呼吸聲,興許同床異夢亦不過如此罷了。
我呢,現在的劉鏡,和過去的自己顯有不同,以前的我可能精明幹練、性格深沉,看書房就似乎表示相當喜歡文藝,肯定在商場上也能剽悍決斷,然而對於這樣的家庭和我那出軌的妻子,我想自己已經喪失了一定的信賴和熱情。 為此,我只能將精力轉向我那荒廢許久的工作,既然這些人也不過就是利益共生體,那麼也就沒什麼感情可談了,與其繼續耗在家裡當米蟲還給人嫌,那不如就去辦公室,試試看能不能從事業中尋找過往的痕跡吧! 在我最初的自我判斷中,以前的自己可能很行,現在的劉鏡卻頂多是個啥也不懂的俗物,或許心智健全,但是智商一般;可能體貌俱全,才情顯然一般;友情或者很多,愛情仍然迷茫;黴運一再接連而至,幸運能得美女上床。
除了幾個女人之外,我還有什麼呢?
雖然腿傷好了,在家依舊是個爺們,可我啥都記不起來,幹什麼都要別人來幫忙,自己都覺得像是一個廢人了。
第一次和岳父及老婆一起上班,說實在話,我是有點興奮的。
剛到了公司大門口,就看到保全的警衛對著老頭子的奔馳座車行軍禮,那幾個人高馬大的北方漢子,雄赳赳、氣昂昂,我本來想對他們點頭或微笑回禮,結果一見同時進門的幾個台幹座車,連理都沒搭理,於是忍不住想:或許,過分的謙虛有禮,就等同於驕傲傻氣啊,難怪這些台幹一個個都高人一等的模樣呢!
時鐘指向了七點半,集團的高層領導,陸續正裝到了辦公室。
我的岳丈大人劉羈賓,似乎是個標準的工作狂,六人座的加長型黑色奔馳,我一路上跟他對面而坐,死老頭子一句話也懶得跟我說,在家就忙著看傳真和電子郵件,搞得我尷尬得只能欣賞車窗外的風景,周圓不敢表現出異樣,所以幫著劉羈賓整理資料,就連青鸞的態度也很是淡漠,她自顧自閉目養神,似乎根本沒把我放在心上。
隨便他們!老子愛看風景,努力欣賞工廠建築與辦公室設施!
每星期一的早上八點整,台幹和台灣的主管都要一起開會,探討每日進度和出貨事宜,看樣子,這一天還真是全員出動了,來到視頻前面的,都是些大人物。
第一個進入馬蹄型長桌會議室的,就是白髮蒼蒼的董事長了。
劉羈賓精神矍鑠地走了進來,身旁跟著副總青鸞,還有我這高大英俊的男人。
何副總從另一邊的側門走到自己的位置,電腦連線到七十二吋的電視大螢幕,安光正和其他幾人分別坐在我們的下首,由於前次的幽會場景實在太過於深刻,等到錄像頭調整好,鏡頭前面出現了池金獅黧黑的面孔,我怎麼看他都不順眼了。
這樣的會議很制式,首先是主持的何副總介紹與會人員並且唱名,何菲坐在她叔叔身邊,睜著一雙神秘的眼睛瞧著我,而後我聽到影像那頭的聲音,原來池金獅身邊的那個中年眼鏡男,就是曾經和何菲有瓜葛的方經理,然後視頻一閃,美國西岸辦公室也連線上來,三方對談,將電視螢幕切換成同時進行的會議模式。
大約幾秒鐘之後,我終於看見了美國的何二,這男人和老何(何副總)長得挺像的,還有一個是青鸞的叔叔,也是個嚴肅得讓人見了掉渣的中年人,看起來沒一個好惹。
我瞧著何副總,老何給我的第一感覺非常陰鬱狡猾,就是一隻老狐狸,他金邊眼鏡下的眼睛,總是在深深注視著別人,好像常常想算計別人的一切,無疑他與自己的兄弟長得非常相像,但是卻沒有何菲那種燦爛冶豔的明亮熱情,感覺反而有點陰沉沉的。
當我在打量老何的同時,老狐狸的目光掠過何菲的頭頂,似乎根本不屑瞧我,轉向老頭子仔細報告,對我只是隨便招呼了一句,便忙著跟快要下班的美國辦公室聯絡了。
我不喜歡上班,我想所有的上班族九成九都不喜歡上班,因為這是以工作來換取酬勞的交換條件,所以公司就像個小社會,虛偽、爾虞我詐!惹人討厭! 忽然想起劉鏡書房裡的那本《魏晉思想史》,書中描述魏晉時期的官員和文人,個個都喜歡講一些縹緲不著邊際的主題,除了在政事上可以規避責任,生活中也能打發無聊時光,簡而言之,就是拿老子和莊子的學說來「清談」。 「清談」是種什麼樣的狀態呢? 很簡單,每間公司所開的業務會報,很可能就在玩這類的花樣;人人都在說話,可重點根本看不出來,大餅畫在那兒,皇帝不管事,領導不做事,只有下面忙得團團轉。 劉羈賓是個王者,在家裡的時候還不覺得他有多了不起,可是,到了廠內人人都對他低頭,老何的態度尤其恭謹,因為應付客戶訂單的生產排程那樣的麻煩事,都落在他們兄弟身上,當美國工廠進度嚴重落後的同時,我彷彿能看見何二頭上冒著冷汗,而這頭連線的劉羈賓,則冷冷打量著何副總沉默的側臉。 誰說這對創業好友能平等的? 如果劉羈賓是皇帝,那麼老何無疑是明朝時期的戶部主事,焦頭爛額到處簽票擬,還得核對並且向同樣是副總的青鸞負責,我的老婆就像內閣宰輔一樣,以一種獨到而緊迫盯人的目光,挑戰著這個年齡大她一倍的老前輩,說起話來豪不留餘地。 通常這個時候,何菲就會站出來為她叔叔說話,看見兩個女人針鋒相對,其實我並不瞭解她們在吵什麼,只是覺得她們兩個在對話的同時,偶爾瞥向我的神色,有那麼一種私下較勁的意味。 倘若不仔細聽,或許我會以為這樣的討論沒什麼實質性的進展,然而報表上那些以美金為單位的訂單,個個都是上億元的交易,看得讓我咋舌。 難怪要這樣「清談」吶!業務訂單接了那麼多,自己的產能卻不足以跟上,大家都在推卸責任嘛! 我同情地對何菲眨眨眼,表示自己私心站在她那邊,不管青鸞說得多有理,對於真心愛著的女人,我就是要偏袒,誰讓青鸞出軌呢? 至此,我大概看得出來,為什麼老何要找何菲進來,或者默許我和何菲藕斷絲連,有沒有可能,他藉由這樣的關係,達到一種恐怖平衡? 而我一碗水不好端平,青鸞見到我和何菲的眼神交流,臉色有些發青,不動聲色地悄悄伸手到我的大腿上,憤恨地用力捏了一把。 好男不與女鬥!我忿忿搓揉著自己被她用指甲掐疼的大腿,真是悍馬!這一回,暫且就記下了,這死女人拿我出氣,老子跟她沒完!有池金獅跟她的視頻在手中,我還怕什麼呢? 開完會,時間也快要中午了,劉羈賓沒理人,自己忙他的事去了,周圓歉然地瞟了我一眼,也跟著過去幫老頭子打理,她掛著「董事長特助」和「秘書」頭銜,大家對這個「二奶」打雜的事務,也沒人敢管。 青鸞似乎仍然有些生氣,她只說自己要跟客戶聯絡,午餐時間再過來,我被她領去總經理辦公室,重要簽核或者其他公文,全都在她那兒接手,由於我還失憶著,只能繼續在這兒東看西瞧來打發時間。 我感到有些無聊,就在辦公室外頭繞了一圈,內地員工見了我,人人迴避又沉默,彷彿對我的印象也有些畏懼,這樣的隔閡,讓我心中有些不好受。 難道台幹和大陸職員之間,真的互相競爭也對立嗎?怎麼神情都如此疏遠呢? 我逛了一下,意外走到何副總的辦公室外間,因為沒人敢攔,我就逕直晃了進門,沒想到他只關了辦公室外間的木門,裡頭的門卻敞開著,我本想跟他問些事情,見了他卻又暫且打住。
只見老狐狸打完一通電話,坐在辦公室裡抽煙,一時之間恍若有些心緒難寧,他點了一根煙,卻一直沒有抽,任憑它燒到盡頭,燙到了手指,這纔陡然警覺。
內線閃爍,他一按對話按鈕,裡面傳來何菲的聲音:「副總,尹副局說趙處想找您。」
何副總一愣,說道:「趙處長那兒,小菲沒去照應?」 何菲的口氣很是鬱悶:「那人不好說話……」 何副總壓低了聲音:「票子不收,女人不要,他是想怎麼著?」 何菲悶聲道:「爸,他要我陪他……你怎麼可以……」 我聽見她抗議的聲音,愣在了當場。 「爸」?難道—— 何副總接下來的話,證實了我的猜想,只聽見他惱怒地說:「阿鏡當初讓妳接手那麼多女人,這都不能處理,妳幹什麼吃的?想辦法打點一下,上面管制的原物料沒進貨,妳讓我怎麼跟現場交代?開會時候人人都拿生產排程找我算帳,我又找誰算?」 何菲沒怎麼說,只是應了句「曉得了」,就切了內線電話。
我心中正驚疑不定,卻聽見老狐狸嘆了口氣,撥了通電話,聲音明朗而洪亮,說道:「哈哈,尹副局,午飯吃了麼?我是老何呀,晚上一起洗桑拿怎麼樣?」他一副官腔官調,還真有些和領導人套交情的味道。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只見何副總淡淡道:「怎麼啦?有什麼事情尹副局不能幫趙處長處理嗎?用得著小菲過去那裡?」 我聽得相當緊張,又聽何副總嘿嘿一笑:「哎呀,那些雜事就不煩您了,我們這些做生意的,哪能要求您做什麼呀!尹副局,您有什麼都可以研究(菸酒)一下,別忘了給個電話,小菲哪兒都可以奉陪。」
我隱隱感到有些不安,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何副總掛了電話,慢慢從衣袋裡掏出一只盒子,出神地放在他的桌面上,似乎有著心事。
我正躊躇著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詢問時,他卻轉過頭來,說道:「阿鏡,偷聽了那麼久,都不進來跟我打聲招呼?」
我看著他,心中的感覺很是複雜,於是問道:「你……真打算要何菲去陪那些官員?」
何副總說:「你不是早就明白了?我們那麼多生意,都需要付出代價的。」他嘿嘿笑了幾聲,自顧自抽著早已熄掉的菸。
我本想掩門而去,一想到他和何菲的關係,忍不住問道:「有必要為了事業,葬送自己女兒的一切嗎?」 何副總望著我,遲疑地打開菸盒子,徒然之間,眼中驀地充滿遺憾的神情,只見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反問我:「阿鏡,以前你說我不懂得審時度勢,怎麼現在,卻變了個樣?且不說我和小菲騎虎難下,過去青鸞與老劉(劉羈賓)都做過的,誰能在這個時候收手?」 我愕然,看著老狐狸頹唐而篤定的神色,忽然明白了些事情,或許對於現實的妥協,過去的劉鏡早就是推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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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