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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 ※慎入 (一) 
2009/03/04 23:51:17瀏覽1026|回應1|推薦5

※慎入,本故事有強烈的反社會思想、違反論理道德,飽含各種負面的情緒;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我有一些秘密。

詩人郎費羅(Henry W. Longfellow)說:「秘密讓女人更像女人。(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

不管人們是否承認,不分男女,其實每個人都有一些骯髒的秘密;和我共同擁有這個秘密的人並不多,有些人是我的朋友,有些人是陌生人,可惜,他們全都是我憎恨的人……

我恨我的父親。

許多人說,「父親是女兒前世的戀人」,我完全不相信這句話,要我來看,父親應該是我永恆的仇敵。

一個人不能選擇自己的父母,這是最大的悲哀,我寧可自己和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也不要再見他一面,或許這樣的講法顯得有些不孝,還帶了點憤世嫉俗的口吻,然而面對我和他的過去,那些都是陰暗扭曲的記憶。

小時候,父親就喜歡把我抱坐在他的身上,他的某個器官總是頂著我的臀部,那東西堅硬、熾熱而灼燙,當時我還不曉得那是什麼,只覺得難受,每次他用那張臭嘴吻我的面頰,心底都不免升起一股強烈的惡感。

而當他發現我皺起眉頭的時候,還會故意摩擦幾下,然後用滿是鬍渣的下巴,在我白嫩的脖子上蹭來蹭去。

原本他是軍中的上校,家裡總有著許多軍用福利社帶回的東西,還有一堆肩章,與他櫃子上面擺著的許多獎章擺在一起,我必須承認,穿著軍裝的父親看起來英挺威風,直到他被強迫退伍以前,每個人都認為他的前途未可限量。

事情的發生,在我讀小學三年級的時候,父親和袍澤喝醉了酒,開著軍用吉普車在街上亂晃,結果意外撞死一個老人家,這件事情鬧得很大,軍中最重紀律,於是上頭勒令處理,父親也從一個月入數萬的軍官,成為一個無所事事的醉鬼。

男人失去了工作,就沒了自尊,沒了自尊,就開始自暴自棄,印象中喝醉酒的父親時常對母親動粗,滿口湖南腔的髒話,每當他罵罵咧咧「你娘個屄」,我就知道,全家又要不得安寧了。

我的父親有著大學學歷,念的是地政專業,不過他一身蠻力,長得虎背熊腰,還有一雙凌厲的蛇眼,瞪著人的時候,誰都會覺得渾身發冷;不幸地,我和他長得極像,有著難看的蒜頭鼻、滿是橫肉的臉、粗硬枯黃的卷髮,還有粗大的骨架和肥厚的手腳,只除了膚色與眼睛,血緣上的相似,讓我每次照鏡子時,都覺得開始憎恨自己了。

他的皮膚黝黑,毛孔粗大,那對三角眼,眼珠子極小,總是露出眼白,讓人覺得他像是一條蛇,而你則是被蛇盯住的耗子;對照著他的臉,我幸運地比較白皙,有著厚厚的雙眼皮,而比較奇怪的是,我的一只右眼,在下眼白有一個痣一樣的小黑斑,瞳孔還有一點金色虹膜,平常看不太出來,得把眼皮翻開來了,纔能看見造物者在我眼底創造的秘密。

我很少感謝上天,但我也只能慶幸自己是個女人,沒有他那冷硬殘忍的性格。

父親有一種殘酷的特質,他喜歡對母親動手來發洩鬱悶,有一次他喝得爛醉,三更半夜回到家,把全家人都呼來喝去叫醒,接著開始發起脾氣,說自己是一家之主,第二天還要上班賺錢養家的母親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不想搭理他,結果發起酒瘋的父親,竟然拿了把圓鍬打破了房門,破門而入之後,揪著媽媽的長髮,把她按在地上毆打。

我的爸爸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禽獸呢?

說起他的不良嗜好,抽菸、喝酒、賭博,樣樣俱精,他還有一個習慣,喜歡收藏鞭子和籐條,每次打我和哥哥,並不需要什麼原因,喝醉了就打,打麻將輸了也揍人,不把我們打到哭,他絕對不會停手,每當看見我忍不住哭嚎,他就會露出滿意的笑容,那種猙獰的模樣,構成了我一生的印象。

小學時,每當寫到「我的父親」這樣讓人厭惡的作文題目,我心中的恨意也就愈來愈深。

我總是想著:為什麼他會是我爸爸?為什麼我會被生成這樣一個醜惡男人的女兒?

父親沒有工作,唯一的娛樂就是去找鄰居打麻將,有些牌搭子是他在軍中的同袍,有時我放學回家,幫忙煮飯之後,還來不及寫功課,就被他載去附近的陌生人家,說是會「帶財」,其原因不過是因為他無聊學了「紫微斗數」,算出我命中「偏財多」,所以一天到晚騎機車把我載到許多地方,麻將一打就十六圈、卅二圈,好幾次打到天亮纔結束,而倒楣的我還得上課,捏造上學遲到的原因,說是自己「睡晚了」。

為什麼呢?

因為有一回我誠實地把遲到原因寫在小學的家長聯絡簿上,導師很是疑惑,而我的父親知道了,馬上給我一頓好打。

《哥哥爸爸真偉大》也是一首我很討厭的童謠,我對我大哥沒有太多感情,由於念書的關係,他跑去外縣市讀了中學,家裡只有我一個小學生,必須天天面對那個情緒極度不穩的父親,有時他喝得爛醉,把家裡吐得滿是臭酸味,而這時必須處理後果的人,多半是我。

父親是個生活習慣極差的人,他喜歡隨手拿別人的衛浴用品來使用,而家中那個「別人」不是我,就是我的母親,這也是後來造成讓我產生異樣潔癖的主因,到後來,我甚至差點討厭起所有的男人。

由於長久在軍中的威權教育,爸爸看待我們,都是一種主從的關係,在他出門回到家之前,我們要把拖鞋和換洗衣褲準備好,一進門,就得跪著幫他脫去鞋襪,冬天的時候,他的內衣褲還得去火爐上烤過,如果是冷的,馬上就是一個巴掌揮過來,我曾經幾次被他摑得滿臉鼻血。

曾經最讓我厭惡的,是他那雙永遠醜陋的腳,父親有香港腳,他對於這種黴菌可能造成感染的問題,從來不放在心上,只要見到我們有空,就呼喝我們兄妹去幫他摳腳皮,通常的情況是,他一個大老爺半躺著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我和哥哥摳了他一晚上的臭腳丫,有時他覺得腳還發癢,冷不防就會一腳踹過來,把蹲坐在地上的我們踢得東倒西歪。

家裡的拖鞋是軍用福利社的同樣款式,他總是習慣走到哪兒就丟到哪兒,然後換穿我們的拖鞋,後來除了我之外,母親和哥哥都飽受香港腳之苦,而我的手上,也曾經受到黴菌感染,塗了藥膏之後纔幸運痊癒。

由於他的香港腳害得嚴重,就聽信偏方,用醋來泡腳,因此每到了晚上,我還得恭恭敬敬準備熱水,讓家裡瀰漫一股酸臭味,那臭味還弄得我渾身都是,上學的時候,曾經有個女同學因為聞到那醋味,嘲笑我是「臭女人」。

我又何嘗想讓自己變得如此怪異呢?有了這樣一個爸爸,我常常覺得自己也變得面目可憎了。

因為大哥去台北念書,媽媽在貿易公司上班,不到晚上九點不會回來,我一個人在家,總覺得分外害怕。

放暑假的小學五年級夏天,有一晚特別悶熱,所以我提早去沖了涼,而我正在洗澡的時候,喝醉酒的父親闖進了浴室,對著我光裸的身子上下其手,除了最後一道防線,幾乎什麼都做了,也幸好他喝得爛醉如泥,在我身上猥褻了幾下,就醉倒在滿是熱水的浴缸裡面,見到他那醜惡豎起的東西,我又驚恐又害怕,連忙奪門而出,後來也沒有告訴母親這回事。

只是,每天晚上我在電鍋煮好飯,一定會躲在房間裡,父親來叫絕對不應門,又怕他生氣,因此乾脆上了門鎖、關了燈,假裝自己早早睡了。

然而我總會忍不住心想:這男人真是我的親生父親嗎?為何他會對我做出這樣的行為?

這樣的日子過了好一陣,當我覺得生活終於安穩愉快的時候,父親開始了另外的賭博行為,他在表叔的慫恿下養起了兩籠賽鴿,自己卻不去照顧,七隻鴿子扔在後院,那些羽毛和糞便的灰塵,讓我總覺得喉嚨不舒服,但最糟糕的不僅如此,他總是會忘記家中的這些生物,是需要「餵食」的,經過我提醒而想起來的時候,會給一百塊錢讓我去買鴿子飼料,而當他醉得眼茫茫的時候,家裡的鴿子就得餓肚子,甚至互相啄咬,弄瞎了彼此的眼睛。

我常常看著那些灰撲撲的鴿子,餓得皮包骨的模樣,本來以為牠們可以隨便養,就拿了米粒去餵,結果吃死了好幾隻,到了最後,始作俑者告訴媽媽,讓她乾脆把剩下的鴿子全燉了,當我偷偷流著眼淚看著桌上的大鍋燉肉,心裡的痛苦,大概他永遠也不會瞭解。

直到這一刻,我發現那個能夠安坐在沙發上大啖鴿肉的男人,成為我此生最恨的一個。

而那些鴿子也成為我們某個星期連續七天的三餐。

到了十幾年之後的今天,我從來沒有告訴任何人,有個讓我深深恐懼的惡夢,就是有一天發現自己醒來的時候,被關在鴿籠裡面。

這些都是讓我難以啟齒的秘密。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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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應文章

阿圓
討厭
2012/08/24 12:16
雖然我也討厭我爸爸,可是我覺得我好像比妳幸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