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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1/13 23:14:22瀏覽570|回應0|推薦2 | |
「爹爹,這位哥哥怎麼還在睡呀?」 「他受了傷啊。」 「可是他怎麼睡了一個晚上還不醒來?」 「沒關係,有爹爹照看,妳先去吃飯吧。」 「好。」 一陣輕快的腳步聲,似乎蹦跳著跑開去,那稚嫩的嗓音又柔柔唱著:「天將明,夜未央,河漢漸落曉星沉……」 逐漸遙遠的歌聲,有著小女孩甜甜的笑聲,輕輕淡淡,聽不清後面的歌詞了,卻總記得歌聲中那柔美的意境。 這是一種溫暖舒服的感覺,緩緩浮在心間,從未聽過這樣的曲子,也好久沒有這樣放鬆地沉睡著,像是無數遙遠的記憶中,那撫慰的感覺,可是父親,卻已經離去…… 眼淚悄悄在眼角滑落。 昏睡的少年躺在床上,暈迷在夢境之中,雖然還無意識,卻不免陷入最深的傷感。 父親病逝了。 記憶中,從來沒有被父親抱過,皇爺爺是個強勢凶悍的帝王,不准皇家子孫有過分柔弱保護之舉,而父親蒼白的臉容在模糊不堪的眼底下,只有斂起的棺木與白幡,還有靈堂中那根本沒有半分神韻的畫像,憂傷地高懸在廟堂正中央。 皇太子死了又如何?身為皇太孫又如何?王者有國無家,若非和皇上不斷發生爭執,太子怎會在卅七歲的盛年走了?為何皇爺爺不准他墮淚啊? 爹爹死了!為什麼還不讓他哭泣呢? 他悲痛地啜泣著,忽然間,有一只手伸過來抹去了他臉上的淚珠,將他摟在懷裡,那感覺好溫暖,好舒服,雖然陌生,卻安撫了他受創的身心。 身子不禁一顫,輕微的痛楚,輕微的僵持,輕微的惆悵,化做一股力量,將他從黑暗中拉了出來。 張開眼的一瞬間,他已清楚知道,自己被一個陌生人摟著,自己半臥再一張陌生的床上,這是在一間陌生的破舊木屋。 「終於醒了。」 淳厚的聲音在身旁傳來,那人的胸口一陣輕輕的鼓譟,似乎是嘲笑,或者是欣慰,總之,那陌生的感覺一波波傳到朱允炆的身上,驚得他迅速坐直了身子。 「別亂動,」那人背過身去,沉聲說道:「你的左手斷了,纔剛接好骨呢。」 見自己左手整個用夾板固定了吊在脖子上,朱允炆眉頭一皺,見此人竟然大意地將整個背曝露在前,他敏捷地伸手拔出插在腰後的匕首,強而有力的右手一伸,立即制住坐在床畔的陌生人,將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你是什麼人?這又是哪裡?」 那人輕輕一笑,微側過半邊臉,笑道:「先喝碗肉湯吧。」 朱允炆怒瞪著他,手中匕首本打算施力,沒想到那人一回頭,輕輕鬆鬆就用巧勁將小刀收了去。 「把匕首還我!」 「你先喝湯。」 「你──」 見他生氣了,那人呵呵一笑,一雙墨玉般的眼眸神采動人,出眾的氣質,給人一種出塵韻致的感覺。 此人年約廿許,相貌溫潤如玉,黑髮用一根黃楊木簡單簪在頭上,長長的鬢角垂落幾綹青絲,沉靜時雙眼中正平和,笑時卻分外明亮有神,見他發怒也沒有生氣或驚慌,只是調侃地微笑著,見他彎起嘴角,朱允炆更加氣憤了。 身在宮中,早就看過各色俊俏人物,兼之是皇孫,平時習於命令,於是他瞪著這個容貌清秀的男子,寒聲道:「匕首還給我!」 「不還。」 朱允炆握掌成拳,右拳擊出,卻一揮成空,還差點摔落床下,只見那人身影一閃虛扶了一下,神色流露出一股淡淡的責備,然後一抬手,重重一記爆栗敲在他頭上:「不要亂動,這樣胡亂用力,扯動了傷口,你這條手臂可要廢了。」 朱允炆看看他的左臂,雖然眼底還有不滿,卻決定先不動手,尋得時機再說。 那人看也沒看,就將匕首扔在一邊的木桌上,端起旁邊一碗香噴噴的肉湯,湊到近前:「喝吧。」 朱允炆別開臉,眼角瞄著匕首,嘴也不願張開。 「一晚上沒吃東西,不餓嗎?」 朱允炆冷哼一聲,不想搭理這個怪人。 那人將肉湯往桌上一擱,又伸手往他右邊肩膀上一推,輕輕就將他推回床上躺下了,隨手拉起一床薄被往他身上一蓋,然後摸摸他的頭,像是叮嚀一個小孩:「乖哦,不餓也別亂動,如果你聽話,我就在藥裡面摻蜂蜜。」 不知是不是方才頭上挨的那一記太痛,朱允炆覺得頭有些疼,還有點暈眩,只能任憑這人教訓自己,看著那人輕易取走皇爺爺送的匕首,看著自己被推回床上躺著,事後有點不敢相信,自己怎麼可能會乖乖聽命不動,難道此人是個深藏不露的絕頂高手嗎? 回想起那句把他當小孩哄的話,他忍不住咬牙切齒地大聲反駁:「乖什麼乖?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一個鯉魚打挺,想要再坐起來爭論,沒想到頭上卻再次一疼,身不由己,再次躺回床上。 「這麼幼稚,」男子收回敲在他頭上的手指,矮身摸了摸他的頭,一臉笑意地問道:「幾歲了?十一歲,還是十二歲?」 「我已經快要十五了!」朱允炆狠狠地瞪著他:「過兩年,我也要娶老婆呢!」 「十四歲半大不小的,也還是個孩子啊。」男子呵呵一笑:「這麼想長大?」 「你管我!」 「孺子不可教,我代替你爹爹管管你,這也不行?」 聽這男子嘴裡不饒人,朱允炆怒火上衝,陡然一拳對著他捶去,沒想到再次落空。 男子輕鬆避過,眼也不眨,彎下身來又是一記爆栗敲在他頭上,聽到朱允炆憤怒呼痛的叫聲,他微笑著說:「真不乖。既然想早點變成男子漢,就快些養好傷,回去纔好娶老婆呀。」 他從床邊站起身,似是就要離開。 朱允炆不甘心地瞪著雙牛鈴眼,見那人又微微彎起指頭要敲過來,情不自禁身子一縮,重新躺回床上去,氣得一肚子窩火不敢發洩。 想他身為皇太孫,以前身邊多少衛士,還有多少太監,看到他瞪眼,除了嚇得發抖,還沒有幾人能對他如此無理的;不料,在這兒遇上了這麼個瘟神,恁他向來嚴肅理智,或者地位尊崇,或者威態淩人,一個爆栗就打得他縮在床上。 這算什麼? 見他氣得乾瞪眼,男子微微一笑,緩步走開。 見他不合作,那人微微一笑,走到桌邊指指湯碗,說道:「我把肉湯留在這兒,要是餓了,自己喝啊。」 朱允炆不明白,明明生在疑心病最重的帝王家,為何倔強不服輸的自己,三兩下就讓這人弄得服服貼貼,就覺得那人的笑臉沒有惡意,就聽話乖乖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就怕了那只專門敲他腦袋的手。 可是,看著那頎長的身影一步步離開,走到木門前伸手拉開門,他忽然一陣衝動,驚慌地問道:「你要去哪裡?」 那人又微微一笑:「去煎藥給你喝。」 見他又一步跨出了門口,朱允炆又大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陳雪鴻。」一角藍衫,消失在門邊,木門輕輕闔上。 在夢中,忽然聽見幾聲對話,一個是清脆好聽的童聲,另一個則是大人,那具有磁性的嗓音卻也同樣悅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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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