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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龍蟠蟄(二)柱子、白鷹和白七少
2009/04/13 23:38:00瀏覽465|回應0|推薦0
二、白術、白鷹
石柱讓阿狗收拾乾淨自己,看到這小孩雖長相清秀,卻有張瘦弱蠟黃的臉,覺得他可憐兮兮、渾身沒幾兩肉、雙親俱亡還賣身為奴,很是同情,忍不住說道:「狗子啊,七少面冷心善,咱們都是有福的,好好跟著主子,只要忠心勤快努力做事,總有咱們的好處。」
阿狗真誠地說:「謝謝柱子哥,我會記住的。」
到了白家,規矩多,人多,唯獨潛德居是少的。
潛德居人少,規範少,活兒也少。
白術為人低調,除了讀書,就喜歡偶爾騎馬,帶著石柱、阿狗、白鷹,還有幾隻豢養的獵犬去郊外打獵。
白鷹是白術的護衛,神出鬼沒的,平日總在馬房餵馬或後院練武,偶爾也出現在狗舍訓練幾隻獵犬,阿狗來到潛德居第二天纔見識到此人的厲害。
白鷹雖姓白,聽說是白家的外室之子,也有傳聞是白老爺的好友遺腹子,所以賜姓「白」,實際情形如何、出身、真相種種,皆無人知曉。
阿狗對白鷹的認知,是來到白家的第二天。
早晨,該是阿狗輪值,給白七少燒水洗漱,石柱擔心他服侍不周到,熱水自己端去主屋了;春寒嵺峭,阿狗用剩下的溫水擦拭幾下,正拿了髒水去小屋後面傾倒,天還矇矇亮,不遠處小廚房旁邊的矮樹叢邊,忽然聽見幾聲奇怪的悶哼。
阿狗抱著準備換上的柴薪,探頭一看,只見一個身穿黑衣短打的青年,正與一條巨大的狼犬在林間鬥在一起。
青年約莫十七八歲,虎虎生風的拳頭打在大狗身上,狗兒的低嚎聲在林間被茂密的植物消音,安靜得像某種錯覺。
然後是肉體撲倒的悶響,黑衣青年飛身一腳,凌空踹開高撲而去的狂犬,低矮的灌木被狗身砸倒了一片,狼犬牙底血流出來,濃綠鮮紅,艷到極致。
而後青年欺身而上,手底短刀從惡犬身側切過去,殺意森冷,大狗咧了嘴狠狠咬來,青年順勢把修銼後的短刃帶起一道道凜冽,刀刀見紅。
大狗悶聲斃命,青年持刀在手,噴濺的狗血從臉頰右面涓滴流淌下來,他冷酷的神情看起來十分凶殘。
那頭狼犬被摁在矮樹上,短刃刺入垂落的狗脖子,刀刃被頂進去,灼燙液體順著血槽井噴,青年湊近了看著狗血沿著利刃蜿蜒而下,帶著溫熱的、腥甜的氣息,四處弄得一片狼藉。
阿狗感到駭然,因為那人正轉頭過來。
琥珀色的眼楮迅即盯著阿狗,十足銳利,那是像狼一樣的眼睛。
「……昨日來的小廝?」
黑衣青年的嗓音低啞而森寒,嚇得阿狗尖叫一聲,扭身就逃跑了。
白鷹小幅度地聳聳肩膀,看著更多的血液隨著他的動作從狗脖子涌出來。
他低聲笑起來︰「膽小鬼。」
阿狗往回跑的時候,沒幾步路,就撞上了正踱出房門的白術和石柱。
「慌張什麼?」
阿狗回過神來,抹掉掛在臉上的汗,然後看見白術站在房門口看著自己,阿狗很沒出息地手一抖,差點把汗漬抹進嘴巴裡去,深怕自己衝撞了白七少。「七七七七少爺,小人驚擾到您了?」
這時,不遠處的黑衣青年慢慢拖曳著狗屍,蹓躂過來。
阿狗看見他,不由得抖了抖。
「阿鷹,何事?」
短刃上的血滴劃出一道小小的拋物線,紅色的血染了狗屍身下的地面,夠慘烈的場景。
白鷹道:「前幾日進貨的犬隻之一似有狂犬病兆,無法訓練,今晨已然處置了,正待就地掩埋。」青年嫌棄似地往旁邊撤了一步------好像自己不是滿身血污似的,低頭行禮。
「以後毋須稟告,早早處置,別徒然污了旁人的眼。」
白術看了地上的狗屍體兩眼,甩下一句話,甩袖轉身走回了屋內。
阿狗了無生氣的臉就仰在旁邊,眼楮瞪著白鷹,從廚房過來的石柱正巧見了,喚道:「七少用完早膳,周嬤嬤蒸了米糕和肉包子,鷹護衛、阿狗都來吃唄!」
阿狗對黑衣青年有點發怵,趕緊跟著柱子哥去了廚房。
後來,石柱告訴阿狗,白鷹是白家七少的專屬護衛,或暗或明跟在身邊,昨兒就見過面了,只是白鷹神出鬼沒,阿狗沒發現罷了。
想起那個白鷹,阿狗就免不了感到有些畏縮,連最喜歡的肉包子也食不知味了。
那日午後,白術帶著石柱、白鷹、阿狗外出,去近郊例行行獵、打野味。
石柱牽著兩條調教得聽話無比的狼犬,白護衛騎馬殿後,阿狗跟在馬匹旁邊走,拎著弓箭和草繩,本來心底對外出各種期盼,一發現白鷹偶然瞥來的目光,就難免背脊發涼。
抵達林間,風光明媚,正是午後鳥囀雁蕩之時。
白術試了試弓弦,端坐馬鞍上道:「阿狗,我這還有一張弓,要玩玩麼?」
阿狗止不住地向後退去,勉強地露出一抹笑容,小聲道︰「七少您是來狩獵的吧?現在還兩手空空的怕是不好,被護衛比下去可不妥,快去狩獵吧。小人自己在這里散心玩,待會兒幫著您撿拾獵物就行了。」
白術沒有作聲,雙膝一夾,徑自駕馬前驅去了。
石柱在後邊,解開兩條獵犬的頸圈,繩索一放,狼犬便歡快奔向前方密林。
他提起麻袋和草繩,對阿狗說:「我追著七少去前邊,你們後面幫著收拾獵物!」
「好的,柱子哥。」
阿狗憨笑著,本欲跟上,遠離後面那尊凶神惡煞,卻不想,自己一步也挪移不了。
而白鷹,不知何時下了馬,正站在身後不遠處。
「準備落跑?」白鷹忽然一鞭將那瘦小的身子拉近到自己跟前,悄聲言語道:「以為逃得掉麼?」
「怎麼會,小人為什麼要逃?」阿狗笑容有些僵硬,道:「跟著七少爺吃香的喝辣的,我為什麼要逃?」
「當真?」
「護衛大人武功高強,小的只是個蠢人,哪兒有膽子……」
白鷹並不相信這一聽就像是騙人的假話,長鞭一抽,將這小廝甩開,冷然道:「那就用實際行動來表態,若是你有一丁點要逃跑的心思,就小心點莫要被我抓到。」
他翻身上了自己的馬,動作駕輕就熟。
「跟上!」說罷,他就取出弓箭開始尋找獵物。
而阿狗在對方有這種遠程武器的時候絕對不會想逃跑的,這白鷹護衛簡直就是百步穿楊,自己在他拿著弓箭的時候逃跑,那不是傻麼?
「嗖嗖」幾聲,白鷹便射中了前方兩隻野貛。
阿狗自然是緊緊跟上,不過眼前這個宛若是殺神一般存在的男人確實有諸多讓人懼怕的地方,比如現在這般英姿颯爽的模樣確然厲害,隨手起落就要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後來這人被被喻為戰場上的狂人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只要他親自帶兵出征,每一次都是大勝,而且是勝得極為徹底,很多地方一聽這位爺帶兵出征,直接舉白旗的也不少,實在是他戰場上殺人的暴戾模樣簡直就是奪命閻王一般,所到之處都是尸首遍地,而且死狀都淒慘無比,讓人看一次吐一下,嚇破膽的也不少。
旁人騎馬得扯住馬韁,白鷹卻如蒙古韃子那樣騎射,視線所及之處,便是殺生,沒多久,飛鳥盡處,灰鼠、野兔、雉雞、斑鳩好幾隻都射落於地,光跑過去一一撿拾,都嫌累人。
感受到這男人的殘忍和變態,而阿狗一路上靠著雙腿追趕騎著馬駒的白鷹,當真是力有不及,但是又不敢掉頭就跑,所以兢兢業業地追趕著馬尾巴之後,因為她曉得這男人是影衛,自己現在跑絕對是瘋了。
「嗖嗖嗖」數道急箭又向前射去,也有一道忽而向阿狗的面前射去。
阿狗只是個孩子,哪裡有辦法抵抗,「哎呀」驚呼一聲趴在地上,忽然就覺得肩膀上一陣刺痛,嗚咽地發出一聲悲鳴,暗暗罵娘,這是怎麼射的箭,有沒有長眼楮,往人家身上招呼啥呢!
白鷹雙手持弓,在馬上冷笑著瞄準道:「還在磨蹭?不怕給我射成篩子?」
「跑不動了……」
「跑不動,想死?」
「護衛大人,小人沒力氣了……」
阿狗摸了摸滲血的肩膀,那箭射到僅僅是擦破一點皮,但是後來幾箭警告的意味更為濃厚,阿狗不知白鷹為何如此針對自己,做人奴婢可得招子放亮,這一輪箭雨不過是開胃菜,之後簡直就是漫天箭雨襲來,嚇得阿狗連忙左右閃躲,閃避開來還要回去拾取那些插在泥地上的箭簇。
阿狗的雙腿痠得厲害,根本無法靈活動起來,就在以為自己要慘烈被耍弄著射殺時,忽然一道高大的身影將瘦小的阿狗護住,緊接著就聽見白術的聲音傳來︰「阿鷹,別過分了!」
阿狗趴在地上,只一動就牽動到肩膀上的箭傷,各種疼得撕心裂肺,這傷似乎血流得多了,所以才會這樣疼痛難忍……
「狗子!」石柱的聲音也在身側不遠處傳來,緊接著阿狗就覺得自己被人一下子拉抱了起來,緊緊護在身後。
白鷹冷若冰霜的俊容上殺戮之氣暴漲,他邪佞一笑,猛然間暴喝一聲,收拾箭筒和長弓,駕馬扭頭而去。
白術打量一眼,問道:「阿狗,沒事吧?」
阿狗累得渾身是汗,肩膀也疼,不免發出痛苦細微的呻吟,只說:「沒事,七少爺。」
石柱說:「狗子這也流了不少血,七少,天色將晚,咱們酉時之前得回府的。您的意思……」
白術沒有說話,只微微頷首,騎馬當先走了。
阿狗肩頭疼,感覺頭也暈眩極了,再之後就覺著身子又冷得厲害,止不住地顫抖著,不斷地呼著熱氣。
石柱眼楮尖得很,瞧見之前白鷹騎的馬駒孤零零的在這小林間,而且馬背上居然有斑斑血跡,頓時間調轉方向尋找後方瘦弱的身影,畢竟那血跡很有可能就是阿狗的。
石柱忍不住說:「鷹護衛那身份,咱不敢多嘴,狗子你以後閃遠一點,別太惹眼了,有事還是七少爺能護短。」
「謝謝柱子哥……」
 石柱摸摸阿狗的頭,幫他拾取散落的箭筒和若干獵物之後,招呼阿狗趕緊走了。
前方白術將一切瞧在眼內,駕馬停歇在不遠處,只默默將身上披風解開,甩在阿狗身上。
「披上。」
阿狗一愣,轉頭見石柱朝自己擠擠眼睛,也就大方裹著披風,遮掩身上的血漬。
走了不多時,三人慢悠悠回到了白府,馬夫牽走了白七少的駿馬、門房拾掇了今次的獵物,石柱和阿狗就趕緊著跟隨白術往潛德居而去。
「你過來。」
阿狗一怔,見是白術在對自己說話,連忙隨之走到主屋的正廳。
只見白術撩起曳撒,端坐於主位,指示石柱去藥櫃取出金創藥,又指了指旁邊的繡櫈,阿狗只能小心翼翼坐到邊上。
白術扯過阿狗的手稍微把脈,入鬢的長眉微微蹙起,似是有些疑慮,隨後直接拉開阿狗披著的披風,就見肩上的新傷還冒出血絲,那箭羽擦傷的嫩肉顏色都變得紅腫,一看就知道有些發炎,他命石柱取來熱水和藥,自己隨意淨了手,再為阿狗把脈了好半晌。
最後僅僅簡短說道:「小傷,無礙,將養幾日即可。」
好在白七少動作極為麻利,探勘傷處並沒有太疼,只是後面撕開沾黏創口的動作,讓還沒疼暈過去的阿狗感覺頭皮發麻。
那傷口約一指長、半吋寬,白術讓阿狗回房上藥,自己則去沐浴更衣,畢竟一身血污讓他整個人都不自在極了。
石柱忙著到提水去浴房給白術服侍,頓時給阿狗空閑下來的機會,備妥剩下的一小盆熱水,阿狗還是疼得厲害,在屏風後面扯了塊帕子淨身,那瓶金創藥阿狗捨不得用,想想還是用土方抹了鍋底灰止血,再用濕布擦拭身子,不然一身污血也是難受極了。
阿狗正艱難地抹淨光潔的後背,剛套上新換的麻布舊衣衫,卻聽見房裡一聲輕微的風動,背後的窗戶忽然開了,一道黑影覆蓋在身上。
阿狗抖著嘴唇喝道︰「什麼人?」
正回過頭,就見忽明忽滅的燭光之中,白鷹翹著二郎腿,閒適地坐在那張竹榻上,燭影在夜風中明明暗暗,搖曳著詭譎的陰寒。
「有人懷著目的來到白府,我總得仔細瞧著,看看何時誰要露出狗尾巴來……」
阿狗額頭冒出冷汗,咬牙說道:「夜了,白護衛怎能不請自來?」
「我是白家的人,哪裡來不得?」
白鷹看著阿狗逐漸放大的瞳孔,冷冷一勾唇,扔開白術那件沾染了血跡的披風光明媚,面無表情地大剌剌從正門轉身走了。
狗子就覺得自己獨活於世,狗著苟著,不過苟延殘喘而已。 
白鷹這人,真是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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