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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7/20 12:35:19瀏覽1815|回應6|推薦24 | |
吾甕多年前於一颱風天被吹倒在地、滾撞碎身而逝,吾嗚呼哀哉,至今未再納任一甕也。此圖乃來自網路,形似吾甕(吾甕較為滄桑斑駁)。若圖片有侵權之虞,還望不吝告知。當時,六○年代初期,父親的水電事業受經濟不景氣影響而遭遇瓶頸,一家六口只得在租來的狹屋裡甘苦相依。生活上能夠平安溫飽已屬萬幸,我們囝仔人從來沒奢望大人賞個餘錢,好買零嘴平息口腹之慾。然而我總有辦法解饞的──到附近的「草埔仔」挖來泥沙幾坨,加上幾滴水揉合揉合,沒兩三下,各式各樣的巧克力糖便幻化而出,要多少就有多少!興致一來還呼朋引伴共享巧克力的滋味兒。雖說不過是虛夢一場,但也夠讓人心滿意足了。 誰知,在邂逅了後巷口雜貨舖內那桶晶瑩的令人心碎的「彩甘糖」後,我便再也按捺不住的方寸大亂了。從此,相思成災的況味狠狠地折騰九歲的娃兒。身著彩裝的圓糖老是陰魂不散,頻頻附身於夜星裡、晨露裡、飛沙走石裡、阿拉伯數字○裡和訓導主任的圓臉圓痘子裡,成為此生第一個想望。 然後,有一天,風聞隔壁的阿彥哥哥在「草埔仔」撿到廢鐵條並拿至雜貨舖兌換二元五毛,成為孩群中的首富;我便也隨大夥兒奔赴「草埔仔」尋寶。但初次的出征除了沾染一身泥濘外加挨一頓罰,啥麼好處也沒搆著。幸而皇天不負苦心人,在尋寶熱退燒後的某個蕭瑟秋日,我獨自懷著淒淒慘慘的心情至草埔仔尋尋覓覓,居然在萬念俱灰下挖到一小段廢鐵條。頓時,有股狂喜自心窩處迅捷地擴散…我在笑,廢鐵條在笑,草埔仔在笑,整個秋日都在笑了。 「喂,一元五毛給妳!」當雜貨舖頭家娘第N次叫喚時,我仍癡心的盯著玻璃罐內的彩甘糖,任由唾液熱鬧滾滾地在舌間造勢。定了定心,我將一元五毛換成六顆彩甘糖,成就了生平第一個志願。 就這樣,雖是為了享用甜糖的滋味兒才拾荒,卻也因此體驗到拾荒的興味。我發現,只要稍稍留意,一些遭人遺棄的腐朽轉眼間便成為美麗的神奇!我也相信,它們之所以甘願忍受長長久久的炎涼孤寂,乃是為了守候某個獨具慧眼的知音出現。每念及此,總要愛憐地撫玩各個拾來的寶物,覺得,它們的身價,打從觸動我心坎的那一刻起,便超乎世俗上任何有形的價值了!多年來,在刻意或非刻意的尋覓下,我和一些無價之寶結緣了。 友人來訪,總好奇地問起它們的來處,我亦樂的如數家珍,娓娓道來:那形似臺灣的黑石是在花東海岸搏浪掙來的;那老奶奶年代的竹簍是在大溪某棟荒厝裡拾得的;那綠竹筒是從台大附近的竹筒飯館的垃圾桶裡央來的;那群鑲有斜紋的扁石是打和南寺前的海灘扛回的….。每一件寶貝皆與我締結一段難忘的際遇,並從此參與我生活的點滴。 而談到拾荒記聞,「鶯歌老甕」這段說什麼也不可以從記憶中缺席的。 我生來愛陶,尤其是陶甕;探究其中原因,除了欣賞甕的樸拙與大度外,總神經兮兮地認為還有其他宿世的緣由。友人說我的前世鐵定是隻甕,想想,這亦不無可能;否則,我幹嘛老在夜闌人靜之際凝視著它,慨嘆「知我者,甕也」? 但在自己尚未具備朔陶的能力前,我原不急著擁有一隻甕的。主要是,坊間裡,新成的甕多數相當華麗,豔豔色澤上還漆了層亮釉,怎麼看怎麼陌生;是甕又不似甕。倒曾在某家藝品店前驚見一隻名家的手筆;噢,那樸質厚實的模樣讓人好想即刻擁抱它!誰知上頭的標價霎時將我震離的遠遠….乖乖,三萬九!窮學生的天文數字啊!如果..如果擁抱一隻甕竟要如此的痛苦,那麼只好…算了。總之,我將理想的甕中情人悄悄描繪於心底──古樸、老實、帶點兒滄桑;當然,對一個窮學生而言,它最好是「無價」的。至於甕中情人何時出現,也就寄託命運的安排了。 然後,升大三那年的暑假,我偕同好友阿玲共赴鶯歌尋寶。素聞鶯歌乃陶藝之鄉,我覬覦當地的鍋碗瓢盆已久。行前兩人還特地備好大型背袋,並努力鍛鍊腰力臂力,決心來場大豐收。其實,在策劃那次行動時,並沒奢望能拾得什麼太特殊的驚喜,只不過是想為大黃和蠢蛋(家裡的兩條狗)找個像樣的吃食器皿,還有一些散亂在桌面的鉛筆鋼筆原子筆彩筆也該有歸宿了。 但我和阿玲一步出火車站,便面臨智慧大考驗。雖然鶯歌看起來的確是個小鎮,我們還是充分發揮路痴的本色,繞來繞去轉不出幾排尋常人家或火車站的勢力範圍。正在苦惱是否遇到鬼撞牆之際,明眼朝遠處一瞥,哇哈哈,沒錯,只要越過鐵道,成排陶藝店即盡收眼底。我們以「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心情朝陶藝街信步而去。 「哎哎!」我們為一路上的美不勝收嘆息。那巨型花瓶多麼地雍容華貴!那花樣百出的陶壺多麼地玲瓏!那身形飽滿的陶碗多麼地雅致!「哎哎…」我們為它們的超級身價深深地嘆息。有道是,無產階級窮書生啊。「哎──」相視長嘆是無可選擇的選擇;因為,踏遍整條街,尋不著遭人割捨的無價之寶。 「不行!入寶山,豈有空手而回的道理?」阿玲說:「好歹進去店內探探,有什麼貨真價實的,買!」 我拈拈瘦得淒涼的荷包,道:「也好。」 於是我們步入一家大型賣場,流連,再流連…。頭家樂的搬出各色各樣鎮店之寶,比手畫腳口沫橫飛:「…那看看這個…這個啊…以兩位小姐的氣質,滿搭配這組優雅的天目碗喲…」頭家費盡唇舌,兩頰顯然快笑僵了。但我們還是決定將眼下的奢華化為記憶中的永恆。 「呃,頭家…」我總算鼓起勇氣厚起臉皮,說:「你們這兒有沒有…呃..有些瑕疵的?」 「???」 「我是說,有些斑駁的…或者..歲月的痕跡…」 「噯呀!」頭家手舞足蹈。「我早該看出兩位小姐偏好古董!」 「呵呵..也不用太有年代的啦,一點點老就好….」 「有!有!我自己有收藏一組。清朝的!我拿給妳看看。既然今天大家這麼有緣,價錢上我會盡量…」 「呃不是不是,我是指,別人不要,不用花錢的。」 「什麼?!」頭家的眼睛瞪得好圓,腮幫子鼓得好大。眼看情勢不妙,阿玲和我互比「快逃」的手勢,一腳就要跨出大門了。 「唉喲幹嘛不早說咧。」頭家嘟嚷:「有啊,鐵軌的另一邊有沒有…好幾家工廠平時都會淘汰一些…」 「真的?那邊不都是住家或雜貨店?」 「要深入、深入啊…小巷子進去….」 「哇太好了─」我們瘋也似地往外奔馳。 「喂喂,小妹妹,小妹妹,」好心的頭家在後頭追加:「那個哦,要歲月痕跡的…土裡挖挖看。」 死命地朝向「本來以為是錯的但其實沒錯」的道路衝去,果然發現幾個不起眼的巷口。順著巷口一拐,深入,也果然發現了陶廠;在那兒,又果然發現了大黃和蠢蛋的碗盤在一寂寞的角落躺成一堆。我們大呼萬歲,恭敬地拜訪廠內人員;不一會兒,便將大型背袋填充滿滿。 呼!這真是生命中欣然承受之重。咬緊牙關扛著走著,再一個拐彎…,哇!兩隻紫色花瓶斜倚野路旁搔首弄姿;仔細瞧瞧,除了瓶口處些許瑕疵,其實是很美的。 「淘汰幾個狗碗,反正也沒那麼多飯給牠們吃。」我當下篤定的變心。 扛著走著,又巧遇幾個在樹下納涼的大陶杯,可權充筆筒。嘖嘖,誰抗拒得了這般致命的誘惑?我們索性找了一處隱密的草叢暫且將寶物藏起來,再做地毯式搜括。 如此在草叢進進出出約莫三四趟吧。直到暮靄沉沉,我們才心滿意足地倚著一處籬笆坐下來歇腳。就在坐定的同時,一股奇異的直覺撲襲而來,我反射性地低頭探去…噢,就在屁股下,就在我的屁股下,有個嵌在泥地裡的甕口朝著天空微笑! 莫非是命中注定?我期待已久的戀情來臨了。 「看哪…甕耶…泥土裡啊…」我因過於興奮而語無倫次。 「別高興的太早喲,」阿玲俯首,小心翼翼地東瞧西瞧,像是在鑑定炸彈或地雷;然後說:「八成是個甕口罷,我猜它早已身首異處。」 「挖!挖挖看!」我相信這回的直覺。 「But…」阿玲朝四周張張望望:「這甕口…部份在籬笆內,部份在籬笆外,到底算不算是人家不要的?搞不好咱們成了賊。」 「這….」我也猶豫了。就算眼前誘惑再大,吾人也不能喪德失志啊!但我想到說服良心的辦法:「如果甕口的面積是籬笆內比籬笆外多,就是別人家的。如果是籬笆外比籬笆內多,就是別人家不要但我要的。」 於是阿玲謹慎地用手在甕口比了比,宣佈:「那挖吧!」 就地的尖石和木棒成了絕佳的工具;我們全神貫注地向下鑿挖。而時空彷彿在此刻產生幻化,先是沉澱凝止,繼而層層擴展,然後,隨著冥思的圖像,我朝向過往的時空悠悠返轉…..
素淨的女子寧和地從甕裡舀起自釀的梅子酒,徐徐入杯,一杯端予忙完農務的夫君,一杯斟給自個兒。夫妻兩微笑對坐,聊起莊稼裡的收成、鄰里的記聞、生活的點滴….,偶爾,一個美麗的思維閃現,他們便擁著酒香談起風與月了。 數十年或百年過了,釀酒的老甕改置醃瓜。老輩告訴貪吃醃瓜的晚輩們:只有你們曾曾祖父燒成的老甕才能昇華醃汁的風味呢!不信?任憑你們吃遍各地吧,也嘗不到自家瓜肉的美味兒…。
如今,不知又是多少歲月走過,老甕選擇和今生的我結了緣。那麼我該讓重見天日的它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呢? 甕在天濛濛黑時出土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總算理淨它肚內的土石,正要扛它走,一個眼尖…天哪!土裡,還有兩隻!叫人如何不欣喜若狂?顧不得腰酸背疼之苦,我們卯足剩餘的氣力虔誠地挖去…。 一位歐吉桑從籬笆內的磚屋走出,見我們如此行徑,便好奇趨近。唯恐大事不妙,我和阿玲當下恭敬地向歐吉桑訴說挖甕的緣由。 「呵呵,妳們要就挖去吧。」歐吉桑和和氣氣地說:「古早時陣用來頓鹹菜的,後來少年人買了冰櫥,煩惱這些甕頓無位,就隨便埋置土裡了。要嘛就挖去疼惜吧!」 有了歐吉桑的成全,這次的拾荒任務圓滿達成。然而我怎麼也難以忘懷那末段的插曲……
話說,在將甕們隱身於草叢後,我們走了好一段路去大啖蚵仔麵線。八成是累迷糊了,以至於從小吃店出來後,竟分不清來時路;不甘就此失落大批寶藏,只好求助路邊的消防隊。坐鎮消防隊的兩位大叔,見到兩個灰頭土臉的女子進門,莫不表示嚴重關切。 「發生了什麼事?」 「是…我們在一處偏僻草叢裡藏匿一些…」 「什麼?在草叢裡!什麼地方的草叢?什麼路?」 「路..不清楚咧…」我望向阿玲:「妳還記得是什麼路嗎?」阿玲一臉茫然:「唉,我以為妳有認路標,所以…」 「這下子麻煩了。」大叔面色凝重地說:「那如果開車載妳們去找,認得出來嗎?」 「大概可以吧?我們也正想請您幫忙。」 於是那大叔火速地開出消防車,車上警鈴嗚嗚大作,在這僻靜的小鎮裡,聽來格外的驚心動魄。望著如此龐大的陣勢,我和阿玲獃了。 「還不快上來!」大叔聲如宏鐘。 「呃…可是..」我們萬分疑惑:「需要這麼大聲嗎?」 「快!這事就跟救火一樣,慢一步就白跑了。」 「啊?會嗎?」呵呵,我們就是怕有人會搶,才費心將寶物藏匿起來的啊;看來這層顧慮是正確的。我和阿玲相視,得意地笑。 「誒,都發生這種事了妳們還笑….」大叔的臉上出現「悲憐上帝的女兒」般的神情;搖頭,再搖頭。 沒想到,在此陌生的城鎮,連一位素昧平生的大叔都如此深情重義;我們不過是迷了路,就引發他這般巨大的憐憫。 啊!可愛又可親的陶藝之鄉呀!是泥土的芬芳,讓人們的心靈開放而柔軟嗎?我們收歛起嘻笑的神態,默默地真誠地感受人情的溫暖。消防車的呼嘯驚擾了鎮上的安寧,只見所經之地,鎮民們紛紛循聲望來;我們趁勢幻想自己是名人過境,探出窗外揮手Say Hi,感覺挺拉風的。然後,車子一個轉彎,我們的眼也跟著亮起來。 「就是這條路!對,對,靠右,對,再往前一些….」我和阿玲比手劃腳賣力指揮。大叔倏地關掉警鈴,讓車子緩緩滑行,連煞車的動作都是輕手輕腳。未待車停妥,我們爭相躍下,朝藏寶地開跑。 「喂喂喂…等一下..」大叔喚住我們,並將食指放在唇邊比了比:「噓…確定是這裡?」他示意我們切莫輕舉妄動,自己則做緩步攻堅狀,挨近草叢。 雖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我們還是立正站好望著大叔怪異的舉止。沒一會兒,幾個熱心鄉里的叔伯姨嬸陸續前來參與關切,個個面色凝重。小事一樁卻勞師動眾,實非小女子所願啊。我和阿玲只好不好意思地這邊點點頭那邊點點頭。 幾分鐘後,大叔洩了氣似地走出來:「我料的沒錯,遲了一步…」 「怎麼可能?」一陣青天霹靂,我和阿玲失魂地衝入草叢,撥開一瞧,呼!還好,還在嘛,三隻老甕和鍋碗瓢盆杯,全都穩靜地在微微月光下守候著。「騙人嘛,還在嘛。」我們興奮地喊。 大叔俯首靠來,盯著一地的我們的寶藏,先是愕然了好一會兒,隨後,像是哪一道穴被點開似地渾身亂顫。「哎喲喂呀!我還以為…」他抱著肚子笑岔了:「還以為,妳們遇到變態歹徒….在草叢裡…哎喲喂呀!」 「什麼!」我們張大了嘴,瞧瞧彼此一身的狼狽狀…的確,是有像。 大叔嘟嚷:「原來只是要找這些破東西,也不早說。」 「我們沒說嗎?」我問阿玲,阿玲也是茫茫然:「我忘了耶!忘記我們有說或沒說。」 圍觀的叔伯姨嬸在得知是虛驚一場後,便嘀嘀咕咕地散去。其中一位大嬸回過頭來,以略帶責訓的口吻說:「在阮這,頓底野路邊的花坩啦、碗盤啦攏嘛無人愛擷,哪需要按尒藏起來。」「是是。」我們低頭以示受教。大嬸又指指一個方向:「彼邊有一塊廢棄場,孬路貨真多,若要,我帶妳們去擷。」「免啦,謝謝喔,謝謝..」我們忙不迭地點頭。大嬸以一種「這兩人是不是有病」的目光打量我們約莫五秒,才嘆著氣走遠。 那消防大叔非但沒有因為虛驚一場而火大,還自告奮勇要幫忙運送寶物。顧念路途遙遠不忍再勞煩大叔,我們婉拒了;並打電話央請阿玲的姐姐、姐夫以九人座廂型車前來支援,代價是割愛一隻老甕。
從此,生活更是增色不少。稍有瑕疵的陶盤陶杯們,在細心打理後已呈現殘缺之美;它們或是氣定神閒地站在書櫃上,或是寧和地躺上床頭,或是高高低低地靠在牆邊各展姿態。 而蠢蛋和大黃為了配合狗碗的樸質面貌,吃相也文雅起來,雙雙成為有氣質的好狗。 至於那彷彿與我緣定三生的老甕,如今在株株綠意盎然的開運竹襯托下,更顯敦厚樸實,它將身處繁忙世代的我,帶往一個令人遺忘時間與空間的境地;在那兒,我只管赤條條地擁抱生命中的真性真情,只管在源源不絕的古意裡漫漫優遊。 噫,你可也願意疼惜,那荒地裡的美麗與神奇?相信嗎?只要你願意,也能在某個角落諦聽到這樣的呼喚──
跨越數次的輪迴流轉, 你來了,來到我的跟前,傾注, 謎樣的深邃的眷戀眸光。 而我, 不曾黯淡失澤─儘管青春荏苒遊逝, 依舊雅樸純美─就算走過歲月滄桑。
我守候的有緣人啊… 跨越數次的輪迴流轉, 我來了,來到你的跟前, 用一身斑駁換來滿盈的智慧與光芒, 只等待, 你的凝視, 你的珍藏。 ● 《紅豆詞》: 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 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 睡不穩紗窗風雨黃昏後 忘不了新愁與舊愁 咽不下玉粒金蓴噎滿喉 照不見菱花鏡裏形容瘦 展不開的眉頭 捱不明的更漏 呀 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隱隱 流不斷的綠水悠悠 綠水悠悠 綠水悠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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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