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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4 21:30:10瀏覽1678|回應0|推薦10 | |
大清早的太陽浮出福正村外的海面,波光粼粼的照耀著與大坪村交界的「藍海星宿」,朝陽穿越紫色窗簾的隙縫,慢慢滑過酒紅色的地毯,爬上粉紅色床單,逐漸強烈的光線使床上沉睡中的紀庭雨睜開眼睛。、 和煦的冬陽並不太刺眼,真正讓她覺得刺眼又驚恐的是,李東恕居然躺在床上跟她面對面,他死豬般的打著呼魯,噴著隔夜酒騷般的氣息往她臉上吹! 天哪,要不是記得一些昨天晚上的片段情景,跟今天眼前熟悉的人影,此刻一定會懷疑自己,不是被撿屍了就是被迷姦。她慌張地看看兩人身上,雖然衣衫不整,卻幸運的一件不缺。 「恕哥,喂,李東恕,你醒醒啊!」紀庭雨用力抽回被夾在他腋下的左手,推開他跨在她腰間的右腳,緊捏他鼻子說:「小恕!你給我起床,看看這是怎麼回事?」 李東恕揉揉惺忪睡眼,哈欠打一半就合不攏嘴了,他目瞪口呆的環視映入眼臉的這一切。該死,喝酒誤事,可別酒後亂性啊,他照樣將彼此從頭到腳打量一番。 「虧我覺得你是全天下最靠譜的男人,結果呢?最後還不是一樣被人灌醉。你看看這張大床,這喜氣洋洋的房間,想也知道這根本是蜜月套房,現在可好了,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紀庭雨頭皮發麻般猛搔著,拿起床邊的包包,掏出夾子挽頭髮。 李東恕一樣抓破頭,但昨夜跟藍海星宿通過電話後,記憶便完全空白。他像丈二金剛摸著宿醉的腦袋,一籌莫展,最後氣急敗壞的拎起背包便往外走。 「恕哥,你要幹嘛?」她回頭想叫住他。 「我想去問問昨天晚上回到這裡之後,是甚麼狀況?」他打開房門走出去。 「喂,又不是別人綁架我們,你別把事情越搞越複雜了,李東恕。」 「可是我們明明訂的是兩個普通房間啊?」 李東恕話說完,人也下樓去了,紀庭雨攏攏頭髮,將身上衣服稍作整理,趕緊跟下去。她在一樓轉角間,就聽見年輕人對李東恕說的話: 「東恕哥,小惠姊幫你們訂的確實是兩間普通客房。可是在前天晚上,我接到米鳳姐親自打來的電話,說把你們的房間改成一間蜜月套房。她特別交代這是我承耀堂哥的意思,他們要給你們一個驚喜。」 「唉……」紀庭雨就停在轉角不動,想也知道這是李東恕發出的無奈嘆氣。 「我堂哥第二天一早,就把八千元匯過來,再一次叮嚀我們要保密到最後,他跟米鳳姊都說了:有問題,他們的電話二十四小時為你開機。」 「那我們昨天晚上到這裡,我們……,我們都沒有…都沒有表示異議嗎?」 「東恕哥,紀老師是我媽和我老婆扶進房間的,你是我跟兩個朋友抬上去的!」 李東恕傻眼又無言地走出大廳,在外頭的白色長椅上拿出手機,才按了兩下就被人搶了去,抬頭一看,是紀庭雨。 「你冷靜了沒,恕哥,你好像被人佔了便宜,很吃虧的樣子。」 她坐近身邊,他一臉愧疚依然無語。 「你又沒有酒後失身,有的話,雨妹我會負責任的好不好?」 他忍不住噗哧的笑了,轉頭凝視落落大方善解人意的紀庭雨,她比冬天的旭日帶來更多的暖意。 「小雨,再怎樣,我…我都該顧慮到妳,妳畢竟是一個女孩子,我……」 「兩個單身成年人一起過夜,不管發生甚麼事,又能代表甚麼呢?你打給他們只是越描越黑,怪只怪我們倆沒酒量,最後居然還放膽開懷暢飲。米鳳姐他們從來不掩飾想要撮合的好意,人家出錢出力為了什麼?你這樣打去興師問罪,不好吧?認真起來會傷到你們之間的深厚感情。」 她把手機還他,站起來伸展雙手,望著海面上的太陽說:「恕哥別自責了,當初也是我把你拖下水的,如果你真的覺得過意不去,將來我嫁不掉的話,你就勉為其難的娶我吧,酒席呢就照卓大哥昨晚那一桌連辦三天!怎麼樣?小恕。」 「大姊,我這小名現在只有長輩才這麼叫欸。」李東恕的苦笑,看起來跟哭沒甚麼差別,他實在窮於應付現代女性對感情的不斷蛻變,那種窘迫失據的感覺,令他有時候無法分辨紀庭雨真實的哀愁與喜悅。 他索性跟著打迷糊,也站起來伸懶腰,吐口大氣回敬她:「說真的,這戲再這樣演下去,我看將來,妳真的會被莒光人逼著嫁給我,到時候翻供都來不及,妳要是一輩子待在這小島上,可別後悔唷?」 「那你會不會後悔呢?宜蘭大地主的前女婿?嗯?」紀庭雨狡黠捉弄的神情有些得意,有些怨嗔。、 猛不防的冒出這句話,使他一臉錯愕。 「我說過,你如果有秘密,沒有坦誠相待,以後你就叫我姐姐!小恕,你那句大姊沒有白叫。」她丟下啞然無語的他,轉身走去開門:「姊姊我要去梳洗一番,你呢?光明磊落的大男人,在這裡想想,姊姊最希望待會兒,享用頂級蜜月套房的早餐時,要配些甚麼,胃口會比較好呢?田僑仔的前駙馬爺?」 李東恕站在原地懵了一會,隨即豁然清醒:早餐配甚麼都好,就是不要配酒。 東莒人昨夜的熱情讓他自己這在地的也都嚇到了,今天他可不願再領教了。他拜託承耀的堂弟,說如果有人找他們,就告知對方,人已經出發去猛澳港,搭第一班船回西莒了。 兩人加快速度,盥洗整理完畢,不到八點便已填飽肚子離開藍海星宿。 李東恕帶著紀庭雨,直接走過人去樓空後,被刻意保存的福正聚落,再一路漫步到東莒的月牙灣〜福正沙灘。在人稱小島冰箱、海灘農場的潮間帶上,他翻開記憶的扉頁,對她說起塵封已久的往事。 李東恕大學時與同學相戀三年,佳偶班對人人稱羨,女方是宜蘭望族大地主的掌上明珠。在學生戀愛時期,望族地主熱情招待的別墅民宿、田園農莊是同學們增進各種情誼的最佳去處,留下了無數甜美的青春回憶。 但畢業之後,認真的班對繼續無嫌猜的攜手往前走,在想得到家人的祝福時,才知道這似乎只是校園裡的年輕單純與一廂情願。 踏入真實的社會,那曾經親切熱絡的侯門大院,已然轉變成高牆圍籬般的冷漠隔閡,涉世未深的小倆口,他們在海誓山盟時都未曾留心兩者的前因後果。 更惱人添亂的是李東恕的自尊與宿願。他相信感情經得起時間空間的考驗,堅持回故鄉莒光服務三年,不難理解,這個決定肯定有自卑感作祟的成分。 理想是偉大的,現實是殘酷的,宜蘭到莒光的距離,跟他們之間的貧富差距一樣遠。偉大理想被世人看見時,總是稀有而成功的,可殘酷的現實卻司空見慣的在人海中摩肩擦踵,就算僅距成功幾步之遙,卻也只能在陰暗角落緬懷傷疤,舔舐傷口。 兩年之後,望族大地主的掌上明珠,嫁給了名門的醫生世家,結果非常市儈庸俗,但卻再合理也不過。 「這已經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了,我連一些情節過程都快忘光了,還去提它做甚麼呢?」李東恕從沙灘裡淘出一顆貝殼,用漲潮的海水洗濯,他雲淡風輕的說。 「小慧、米鳳姐說的時候,我不覺得,可是昨天聽秀姿講才更清楚,她覺得當年的創傷,影響了你對感情的態度。恕哥,旁觀者清,我認為秀姿對你的擔憂,是有道理的。」紀庭雨的措辭與語氣都顯得小心翼翼。 他看看貝殼後,又重複淘洗的動作。 「你聽我說嘛,恕哥,我不知道你自己有沒有發現,但秀姿和我都覺得,你保持單身,不碰感情,這個也許是個人自主的生活選擇,但其實有可能都是當年留下的一些陰影,讓你在過度防禦的保護自己,嘿!你生氣了嗎?」 他把貝殼放進塑膠袋,裏頭裝了快半袋的草螺花蛤,輕輕搖晃後,冷冷地瞪著她說:「張老師,我這輔導對象有資格生氣嗎?現在我才明白,原來最需要被拉一把,被救贖的人居然是我!?」 聽他反唇相譏,她嫣然一笑,繼續又用樹枝在沙裡翻找貝類:「而且,我認為你拘謹龜毛的像處女座的個性,跟當年的事情也有關係,恕哥,你抱持不婚的想法嗎?」 「其實,我喜歡的是男生!」他說完哈哈大笑,站起來拍掉手上的沙,撣撣衣褲:「誰說我不想結婚,我當然想,可是跟誰結啊?跟妳嗎?」 她不為所動,一臉認真:「是這樣嗎?那你幾年前為什麼拒絕教音樂的黃老師呢,他們說長相條件都很不錯的黃老師,默默追求,默默等候了兩年,才黯然死心的請調離開。」 「紀庭雨,妳是中央情報局派來逼供的是不是?偏偏又碰上我的朋友、妹妹都是那種不打自招型的,喂,妳不要逼我出櫃喔!?」他心裡對朋友們的超級長舌嘔的要死,卻故作鎮定的調整背包,接著努努嘴示意該走了,就逕自轉身邁開步伐:「我對黃老師……怎麼說呢?或許是沒有邪念吧,我對她就像妹妹一樣,我們起不了化學作用。我不想耽誤人家,而且這耽誤的可是女人的青春欸。」 「邪念?你的意思是不是……」她在後面隨著他沙灘上的腳印,一步一步跟上來,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聲,最後像蚊子一樣小聲的把「像昨天晚上把我當抱枕一樣的男性本能嗎?」說出口。 「剩二十分鐘,我們要去開車到猛澳港搭十點整的船,如果沒趕上的話,我們倆會跟這袋子裡的草螺花蛤同樣下場,會一起成為東莒朋友桌上的下酒菜!」 「Oh no!Give me a break.那我們快走。」她說完加快腳步,到他身旁拿出墨鏡戴上:「可是恕哥,我必須要說,你很幸運,身邊有這麼多很棒的好朋友。」 「他們才幸運呢,能有我這麼棒的好朋友,而且我絕對不會不打自招的把朋友給脫光光的攤在陽光下呢。」李東恕邊走邊說,邊在心裡想:有這樣的朋友,還需要敵人嗎? 十二月的陽光下,兩條人影帶著笑聲慢慢走遠,福正沙灘上剩下兩行足跡,不時重疊交錯的一直到盡頭。 跨年夜火花 〔趙俊峰奔赴前線〕 星期天中午,他們回到西莒。下午紀庭雨被鄉長劉蘭英請去,就青帆港的地標設計做最後定稿。李東恕則到曹子明他們家的屋頂,帶著一肚子的火氣和埋怨。 四樓頂的後半段擺著一堆樂器,卻只有大小寶在瞎玩著,曹青穎一旁滑著手機,她連接電子合成樂器在撥放她新偶像Rachel Platten的勵志歌曲〜Fight Song〔戰鬥之歌〕https://www.youtube.com/watch?v=xo1VInw-SKc。 這首戰鬥歌透過揚聲器放大的氛圍,倒是非常契合屋頂前半段的場景,好哥們三劍客就在矮牆邊,你來我往的互不相讓,藍海星宿夜設計的蜜月套房,再加上一路上的爆料尷尬,使得三個關係人談話越來越有戰鬥火氣。 尤其是李東恕和吳達志兩個,已經針鋒相對到面紅耳赤,就快翻臉了。 他們不像是樂隊要練團,比較像是鄉勇在團練,只差動拳腳比真功夫了。 待續…… 遊子 胡雲 攝影:曹雲峯 *點歌曲網址可連結YouTube聆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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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