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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4/03 02:52:39瀏覽6294|回應1|推薦13 | |
突然,瞭望回報,左舷方位060,好像有一條漁船翻了。艦長說,真的嗎,看清楚一點,我扶著駕駛台上方有如公車一般的橫槓,一個劍步到左舷,定神一看,真的有一點點的燈火在海面上隨著大浪上下起浮,海浪就像是如來佛的大掌一樣,把小漁船當玩具一樣拋來拋去。 我馬上大聲回答,報告艦長,漁船沒有翻。但突然間,一陣大浪往漁船蓋下去,我驚呼了一下說,艦長,有大浪蓋住,小漁船可能會翻。艦長說,看清楚一些,這一次,我看得更仔細,還是沒有看到燈光,過了一回兒,我告訴艦長,可能翻船了,要不要救他。 艦長馬上下令,作戰長把船頭調回去看一看,看有沒有人落水。作戰長則回答,學長,我們的船不夠大,很且很舊,不比諾克斯,如果調頭,一旦側浪,大浪打過來,我們很有可能會翻船,最好不要。 艦長回答,可以不救他們嗎?有違國際海洋法。老作回答,我們自身難保,況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台灣漁船,這種天氣還出海,很有可能是大陸漁船,我們不用冒險,還是記下漁船的方位,用無線電回報艦隊部,請他們派人來救。 做事十分謹慎的艦長,突然轉向我說:政戰,輔導長不在,你覺得應該怎麼做?作戰長盯著我看,其實,本著良心,我是很想調回去看一看,但作戰長和我只差四歲,我們交情還不錯,再加上我實在也很怕翻船。 我回答,報告艦長,全船的安全比較重要,我同意作戰長看法,況且,我們又不是大字號救難艦,設備不足,一般的人員落水還有辦法救,這種天氣,我們實在無能為力。(我在心中暗暗起誓,以後,我吃魚時,一定會吃得乾乾淨淨的。漁民真是太辛苦了。) 艦長說,好吧!海上討生活,有時只能聽天由命。(我看了看艦長,發現他如釋重負的表情,突然了解一件事,其實,大家都有家人,艦長也不想冒險去救人,但如果大家都說不出一個好理由,基於責任,他也只好去救人了。) 我馬上透過聲力電話,戰情-駕駛台,記下現在的經緯度,發電報通知總部,說有漁船翻船,請派人來求援,本艦因有任務無法停留救援。過了10秒,艦長突然說,小政不要記在航海日誌上,叫戰情先不要發電報,我自己下去了解情況。 我立即再呼叫戰情,告知電報不要發,艦長要下去戰情室。艦長冒著風雨,自己走出駕駛台到樓下的戰情室。後來的事,我就完全不清楚了,只知過了一回兒艦長回到駕駛台後,走過來看一看我的航海日誌,確定我沒有記在上面。 那時,我心中想的是,艦長真的很難當,連在這種情況下,為了保住官位,還是一點都馬虎不得,希望他以後能夠順利升將官。否則,真是太不值得了。 暴風雨仍舊持續著,就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全船就這樣迎接著一個又一個大浪,載浮載沈的求生存。我一方面維持每15分鐘在海圖上定位一次的工作,另一方面則不斷透過聲力電話,替各部門打氣,特別是由補給部門負責,船尾的舵房由於船搖得很厲害,船尾的值班人員好幾次都好像暈死了,都沒有人回答,真的很怕有人出事。 雖然風浪很差,經過漁船翻船,暫時的平靜,讓我的腦袋,思索著艦長不讓我調陸的事。 其實,艦長不讓我調陸,我早就不怨他了,反正在船上有海勤,義務役士官底薪加上海勤,一個月薪水超過2萬元,比一般陸軍義務役的預官還多。 適應了船上生活後,有時我還很後悔,為什麼當初不簽三年半,不但可以少過一些苦日子,每個月加上海勤,少尉可以領快六萬元,加上退休俸,至少可以存個二百萬元。 我想調陸,主要是因為第一任輔導長是上尉,由於他和船上的老鳥很熟,為了避免讓大家覺得我有特權,嚴格要求我也要通過驗收才能有放假班及排輪假,讓我覺得很痛苦,只要有機會打電話回家,都是要求父母親幫我調陸。 海軍是個很重視老鳥的軍種,上兵說的話,比士官還要有份量。我比較倒楣的是,由於老鳥們對上一任天天躲在辦公室內打電動的政戰中士有意見,再加上政戰改成下士,他們認定我菜,就故意串連要整我。 他們在輔導長面前,不斷說我的壞話,還說以前的政戰很會欺負人,都是被前任輔導長寵壞了,這個新來的要好好教,所以,因為輔導長沒有干預,我的驗收的項目要比別人多(後來,輔導長和我比較熟才告訴我)。 我的驗收項目,不但有一般的船艙認識,兵器、損管,他們還要求我,操舵、堵漏,甚至於口笛全部都要會,比一般艙面的人多了好幾項。輔導長不挺我,就沒有人會挺我,為了練口笛抖音,我整整個拖了三個多月,和航海上士、損管上士、油機士官長、雷達士官長、帆纜士官長和作戰長、兵器長、艦務長和副艦長打好關係後,才終於通過驗收。 那一陣子,我每天掛著白牌識別證,天天有出不完的公差,雖然是士官,但連一個新兵都不如,晚上還要被人家冷嘲熱諷,清臭的要死的菜庫和肉庫。 每天都被要求看資料準備驗收,天天都是一、二點才睡,早上六點多就要起來,負責輔導我的文書,是一個30多歲才當兵的酒鬼,一到晚上就偷喝酒,由於心情差,酒品又不好,每天我都要聽到瘋言瘋語,讓我一個頭兩個大。 此外,按輩份、白牌的人不能先洗澡,我上船時剛過中秋,再加上我是一個人提著包包報到,根本沒有同伴,因此,我也不敢和其他士官一起洗澡。 天氣很冷,但船上熱水只有晚上煮飯時才燒一次,除非艦長下令再燒,否則一天就只有一次。輔導長不挺我,我也不想和老鳥起衝突,我只能每天都洗冷水澡,本來我不太敢洗,後來一個星期沒有洗,整個人像乞丐一樣,被輔導長修理,只好硬著頭皮半夜去洗,每次洗冷水澡時,由於天氣很冷、皮膚一碰到冷水都會冒白煙,看起來好像在洗熱水澡一樣,我就自己騙自己,我在洗熱水澡,還好那一陣子沒有感冒,否則日子更難過。 驗收過不了,再加上靠港時天天要求我做苦工,如搬米、倒垃圾及敲鐵鏽;出海時,冬天風浪差,我又天天暈船,再加上船上又沒有真正的朋友,二級艦的士兵背景很複雜,至少一半有前科,主動親近我的人,把我當朋友的人,都是知道我薪水多,想向我借錢的人,光是那一陣子,我就被倒了三萬多元。 太多的壓力,讓我有一點精神失常,有一陣子,我有點自我放棄,根本不想驗收了。後來,因為船上來了不少新兵,他們都把我當傾訴的對象,我才在輔導別人中,逐漸找回自信,終於通過驗收。往後在輔導新兵,我能夠感同身受,也是拜那一陣子的經驗所賜。 我記得,我第一次放五天假回家時,人在澎湖,一出馬公的測天島軍港時,看到計程車時,真的好感動,到了機場,打電話回家時,一聽到老媽的聲音,差點連話都說不出來。 人真是很奇怪的動物,很多事當時想不開,但事後回想,反而都成為一種美好回憶。後來,碰到其他三個政戰學校同是海軍的同學,除了拉法葉那一個,由於是新船,他和我一樣要通過驗收才放假。 其他二個和我一樣分到老船的,都是一上船就正常排休,根本不用驗收。當時,我雖然很氣,但事後想一想,他們學得沒有我多,和船上兄弟的感情也沒有我好,那些,當時欺負我的人,也都變成好朋友,很尊重我,我的心中也就沒有太多怨恨。 菜鳥時我想調陸,但在換了輔導長後,由於艦長和第二任的少校輔導長不合,兩人經常王不見王,除非有上級長官想多領點薪水,主動跟船賺戰績分,否則,每次出海,輔導長就請假,很多事艦長都喜歡直接找我,不太愛鳥輔導長,讓我權力大增,輔導長不在時,其他士兵想放假也要通過我這一關,那時,我已經不太想調動了。 不過,我也不好過,因為和輔導長互為職代,我也只能在靠港時請假,船只要出海我都要跟,沒有一次逃掉,如果義務役也算戰績分,我應該也可以得一個獎章。在台灣當海軍,夏天還好,海面風平浪靜,就像是一面鏡子;冬天就不太好過了,只要基隆港飄小雨,海上絕對是狂風暴雨,常讓我吐到想哭。 艦長不想放我走,我能夠體會,我一走,他就沒有正牌的政戰士來幫忙了。因為,民進黨大砍政戰預算,讓校選的政戰士名額大減,我那一期,近千名的大專兵中,也只選了四個,我走了大概也不會再補人了,我和其他三個同伴在政戰學校待了一個月,畢業抽簽時,一個上了拉法葉,一個上了山字號,只有我和另一個台北商專畢業的同伴,運氣差,抽到了比陽字號小一點的關字號近海巡洋艦。 國防部派的政戰士和其他輔導長臨時從部隊中挑的政戰士最大不同之處是,第一,畢竟是正科生,我們會真正保護新兵,而不是只想跟著輔導長過好日子的老鳥;第二,有官階在身,老鳥再壞也只敢動口,不敢動手,我們如果真正發怒,面對面時,他們還是會有所顧忌。但校選的政戰士也不太好過,因為多半會被派對第一線的作戰部隊,這些部隊成員都比較複雜。 經過了比一般菜鳥更久的驗收,在這條龜勇(台語發音)軍艦上,我已經熬到破冬了,算是中鳥了。再加上老鳥們常掛在口中,被學長欺負的苦日子,沒有人過得比我更苦,除了一大堆公差,還被借了一堆錢,且驗收熬了快三個月。因此,我在要求老鳥不要欺負菜鳥時,說得是理直氣壯,根本沒有人敢惹我。 最讓我得意的是,從我上任後,船上就沒有逃兵了。艦長直誇我是福星,因為在我還沒有上船時,船上有三個逃兵,後來,雖然這些人全部都被抓到了,但也讓艦長元氣大傷。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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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