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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22 04:49:39瀏覽1030|回應0|推薦77 | |
次日天剛亮時,張老就前來陪著韋義方閒話家常。忽然有一名婢女前來,附在張老耳旁傳達了一些事之後,張老笑著對婢女說:
「家中正有客人來,怎麼可以怠慢,要在傍晚時回來才行。」
就轉頭對韋義方解釋說:
「我的小妹臨時想去蓬萊山遊玩,令賢妹也想跟著一起去,不過她們天黑前就會回來。大舅子就請暫時在此休息。」
張老向韋義方作揖告退後,轉身往內室而去。過了一會兒之後,中庭處出現了五色祥雲,有鸞鳳飛翔盤旋,同時響起了絲竹樂聲,張老、張老的小妹以及妻子韋氏各自乘坐一隻鳳鳥,其餘的數十名隨從則乘坐仙鶴跟隨,眾人浩浩蕩蕩的逐漸飛上空中,朝著正東方向而去,再想要仔細遙望時,他們的身影便已經消失在天際,但隱約還能聽見那絲竹樂聲自東方空中傳來。
目送眾人離去後,韋義方獨自留在莊園內,一切起居供需,都有小婢女在旁恭敬且謹慎的服侍的面面俱到。不知不覺時間便來到了傍晚時分,韋義方似乎稍微聽見了笙樂之聲(註),很快的張老等人騎乘著鑾鳳、仙鶴便已回到莊園,陸續在庭園中降落。張老與妻子韋氏見到韋義方後,連連道歉著說:
「今日獨留大舅子你在家,未免令你太過寂寞。只是此處乃是神仙府邸,並非俗世之人得以遊覽停留,也是因為你的命中注定才有此機緣到此一遊,然而也是無法久留的,明日就該與你道別了。」
次日天亮後,妹妹韋氏也再度出來向哥哥道別,再三的請哥哥代為轉達要向父母說的話語。之後,張老對韋義方說:
「人世間離此地路途遙遠,撰寫書信恐怕會耽誤時間。」
然後拿出黃金二十鎰(註)與一頂舊席帽(註),送給韋義方,說:
「日後大舅子若缺錢時,可以去往揚州的北邸(註)處尋找一個賣藥的王老,向他領取一千萬貫錢,就拿著這頂席帽作為憑證即可。」
交待完畢後,雙方依依不捨的相互道別。張老又命令那名崑崙奴護送,直到出了天壇山到了官道,崑崙奴才向韋義方拜別,轉身回去。
韋義方自己扛著那一袋子的黃金回到家,家人們見了都十分驚訝,七嘴八舌的詢問經過。事情傳開後,有人認為張老是神仙,也有人認為他只不過是個會使用障眼法、行事怪異荒誕的奇人,大家紛紛討論此事,最終也沒能得出個什麼結論出來。
過了五、六年,韋義方從張老那兒扛回來的黃金也花得差不多了,就打算按照張老的說法去向王老取錢。韋義方將此想法向親近的朋友們商量,有人說:
「他答應讓你去取錢,卻沒有給你明確的字據作為證明,光憑著這一頂舊席帽又如何能做為憑據取信於對方呢?」
因為這樣,韋義方也懷疑此事真偽,便猶疑著遲遲未出發前去找那王老取錢。只是居住在揚州這般繁榮的城市,物價也算是頗高。因此又過了一些時日之後,家中經濟實在困窘到了極點,家人就催促著韋義方去找王老,並且說:
「去試試看又有何妨?就算取不到錢又有什麼關係呢?」
韋義方這才下定決心帶著那頂舊席帽去往揚州的北邸,打探一番後在一間藥材鋪子找到了擔任藥鋪大掌櫃的王老。韋義方上前請教,恭敬的問道:
「請問老先生貴姓?」
王老說:
「免貴,姓王。」
確定對方身分無誤後,韋義方對王老說:
「張老要我來向你領取一千萬錢,並要我拿著這頂席帽做為信物。」
王老說:
「他是有這一筆錢存放在我這兒沒錯,只不過這頂席帽是真的嗎?」
韋義方上前一步,將席帽遞了過去,說:
「王老可以仔細檢驗真偽,既然是張老與你約定好的信物,你應該可以認得出來吧?」
王老接過了席帽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麼,便有一名小姑娘掀開了櫃檯後方的青布幃走了出來,接口說道:
「張老曾經來過這兒,要我幫他縫補帽頂,當時我正缺了黑線,就用紅線縫補。那縫線的顏色以及縫補的手法我都可以辨認得出來,一看便知。」
說著就順手將席帽拿在手中查看,果然沒錯,於是王老就將錢全數點交給了韋義方。韋義方將這筆錢帶回家後,這下子大家全都相信那個張老真的是神仙了。
別人家的女兒出嫁,即便嫁得再遠,總還有個夫家可以往來、女兒有回娘家看望的時候,但自家女兒若真是嫁給了神仙,那以後何時才能再相見呢?因此,韋恕與夫人又更加思念著女兒,便再度讓兒子跑一趟天壇山南麓去看看妹妹。
韋義方循著前次的路徑入山找去,眼前卻只見千山萬水,沒有任何路徑可以前行。正傷腦筋時,有樵夫經過,韋義方就向對方打聽張老的莊園所在,樵夫卻說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山中有什麼張家莊。韋義方無奈,帶著遺憾、傷感的心情返家,將所見所聞向父母報告。張家上下都認為這應該是仙俗路殊,看來是沒有與妹妹韋氏再見的機會了。韋義方則抱著一絲希望再去揚州北邸處尋找王老,到了之後才發現藥鋪也已經歇業、左右鄰居都不知道王老一家搬去哪裡了。
又過了幾年,有一次韋義方傍晚時行經揚州北邸處,忽然遇見那名受僱於張老的崑崙奴迎上前來,拱手向韋義方作揖拜見,說:
「大郎您的府上最近都安好嗎?夫人(韋氏)雖然無法回娘家探視、每天服侍在父母身旁,然而娘家中所發生的事,無論大小她都能知道。」
就從懷中取出了黃金十斤呈給韋義方,說:
「這是夫人命令小的轉交給大郎您。主人(「阿郎」,指張老)正與王老在這間酒樓上聚餐飲酒,大郎請暫時坐在這兒等一下,小人這就上去向主人通報。」
韋義方就坐於酒樓門前的酒旗(酒店的布招子、招牌)下,卻一直坐到了天都要黑了也不見崑崙奴出來,就進入酒樓尋找。酒樓的生意興隆,樓下樓上都坐滿了客人,但就是不見張老與王老二人,也沒有見到崑崙奴。如此不免令韋義方懷疑自己剛才是否真的遇見了崑崙奴,趕緊將那一包金子拿出來查看,裏頭裝著的確是真真確確的金子。
韋義方又是驚嘆於妹妹果然真的知曉家中近日經濟狀況不佳,因此趕緊帶著金子回家交給了父母,韋家也靠著這猶如及時雨的金子又安穩的過了好幾年。再以後,便沒有任何關於張老夫婦倆的消息了。
唐朝、唐德宗李适、貞元年間的進士李公,在擔任鹽鐵院主官時,自下屬從事(註)韓準處聽得了這件奇事。唐朝、唐文宗李昂、太和初年,李公與甥姪輩述說此事的同時,命我(《玄怪錄》作者牛僧儒)記錄下來編纂到此書中。
----- 偶素分隔線 之 備註 -----
註:「笙簧」,「簧」是指安裝於笙中之簧片,「笙簧」即指笙,又借指以笙演奏出的樂音。
註:「鎰」,古代計算重量的單位,一鎰為二十兩或二十四兩。
註:「席帽」,用藤草編織成的帽子。以藤蓆為骨架,形似氈笠,四緣垂下,可蔽日遮顏。
註:「北邸」,待查。
註:「從事」,官職名稱,輔佐主官的官吏。
改編自 《玄怪錄》
原文:
《玄怪錄》.卷一.張老
張老者,揚州六合人,園叟也。 …… 張老既娶韋氏,園業不廢,負穢鋤地,鬻蔬不輟。 …… 明日方曉,張老與韋氏坐,忽有一青衣附耳而語,張老笑曰: 「宅中有客,安得暮歸。」 因曰: 「小妹暫欲遊蓬萊山,賢妹亦當去,然未暮即歸。兄但憩此。」 張老揖而入。俄而五雲起於中庭,鸞鳳飛翔,絲竹並作,張老及妹各乘一鳳,餘從乘鶴者數十人,漸上空中,正東而去,望之已沒,猶隱隱有音樂之聲。韋君在後,小青衣供侍甚謹。迨暮,稍聞笙簧之音,倏忽復到,乃下於庭。張老與妻見韋曰: 「獨居太寂寞。然此地神仙之府,非俗人得遊,以兄宿命合得到此。然亦不可久居,明日當奉別耳。」 及時,妹復出別兄,殷勤傳語父母而已。張老曰: 「人世遐遠,不及作書。」 奉金二十鎰,並具一故席帽,曰: 「兄若無錢,可於揚州北邸賣藥王老家取一千萬貫,持此為信。」 遂別。復令崑崙奴送出,卻到天壇,崑崙奴拜別而去。 韋自荷金而歸,其家驚訝,問之,或以為神仙,或以為妖妾(妄),不知所謂。五六年間,金盡,欲取王老錢,復疑其妾(妄)。或曰: 「取爾許錢(許爾取錢),不持一字,此帽安足信。」 既而困極,其家強逼之,曰: 「必不得錢,庸何傷。」 乃往揚州,入北邸,而王老者方當肆陳藥。韋前曰: 「叟何姓?」 曰: 「姓王。」 韋曰: 「張老令取錢千萬,持此席帽為信。」 王光(老)曰: 「錢即實有,帽是乎?」 韋前曰: 「叟可驗之,豈不識耶?」 王老未語,有小女自青布幃中出,曰: 「張老嘗過,令縫帽頂,其時無皂線,以紅線縫之。線色手蹤皆可自驗。」 因取看之,果是也。遂得錢,載而歸,乃信真神仙也。 其家又思女,復遣義方往天壇山南尋之,到即千山萬水,不復有路,時逢樵人,亦無知張老莊者,悲思浩然而歸,舉家以為仙俗路殊,無相見期。又尋王老,亦去矣。 復數年,義方偶游揚州,而行北邸前,忽見張老崑崙奴前拜曰: 「大郎家中何如?娘子雖不得歸、如日侍左右,家中事無巨細,莫不知之。」 因出懷中金十斤以奉,曰: 「娘子令送與大郎君。阿郎與王老會飲於此酒家。大郎且坐,崑崙當入報。」 義方坐於酒旗下,日暮不見出,乃入觀之。飲者滿坐,坐上並無二老,亦無崑崙。取金視之,乃真金也。驚歎而歸,又以供數年之食。後不復知張老所在。 貞元進士李公者,知鹽鐵院,聞從事韓準。太和初與甥姪語怪,命余纂而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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