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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4/15 00:01:35瀏覽1092|回應1|推薦62 | |
牀頭夜叉啼,河東獅子吼,這二件事都能令鐵錚錚的漢子喪膽寒心,一心只恨仙女杜蘭香(見《小小說 –不知誰識杜蘭香》)沒有再臨人間。然而每次聽到我(《夜雨秋燈錄》作者宣鼎)的家鄉的父老們談論起關於那位郝總兵的故事,未嘗不免也讓身為男子者有所觸動。
郝總兵是登州府(今山東省煙台市轄蓬萊市一帶)的軍人世家,姓郝名騰蛟,字春霆,年少時就以武庠生(武秀才)的資格通過鄉試並勇奪第一名(註),晉升為武舉人,等待日後進京參加會試、殿試,爭取進士及第以重振門楣。
郝騰蛟侍奉父母非常的孝順。他的臂力強勁,能輕易的拉開鐵胎弓,而且箭無虛發。他一身厲害的拳腳功夫師承(註)自一位和尚僧耳。雖然他外表溫順如處子,但若是路見不平時,則會義無反顧的拔刀相助、怒目咬牙的對付著施暴的人。
郝騰蛟雖然家境非常的貧窮,卻不輕易的麻煩親朋,寧願自己上山砍柴或是捕捉一些飛禽走獸回來販賣,賺取供應生活所需的費用。然而遇到鄰里間有窘困急迫而前來請求幫助的鄉親,郝騰蛟也會義無反顧的盡己所能的資助對方。只不過因為年少氣盛的郝騰蛟就像東漢末年、三國時期的曹魏遊俠楊阿若一般「東砍西砍(註)」,四處出頭為人打抱不平,人們雖然感激他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但也害怕他如此動不動就強出頭的蠻橫舉動,畢竟這遊俠與流氓僅僅是一線之隔啊!因此,身為武舉人的郝騰蛟就算已經二十五歲了,還是沒有人敢將女兒嫁給他。
就在這年,禮部發出即將舉辦武舉人會試的公告,郝騰蛟就打算整理行裝前往參加,但因為家貧,請不起僕人買不起馬,郝騰蛟就自己背上了行裝與弓箭、腰際掛著大刀,懷中放著米麥菽(豆類)粟等混合製作蒸好的饃饃(一種麵食,可以想像成皮厚的餃子),再帶上一張遮雨用的油布,然後到客廳向雙親拜別。郝家二老特別慎重的告誡兒子,說:
「兒子啊,你有沒有得到功名我們都無所謂,我們只擔心你這衝動的性格,好打抱不平愛管閒事,這到了京城、天子腳下(註)若是因此犯了事,輕則被發配邊疆,嚴重的話可是要掉腦袋的啊。」
說完二老已是擔心得淚流滿面。郝騰蛟見狀也哭得直說自己知錯。郝母就要他解開衣裳,仿效岳母刺字般在兒子的手臂上刺下了:
「能忠則名揚,能忍則氣降。好勤職,報君王。毋賈禍,累高堂。」
刺完後又用紅色的染料(註)塗壓在字上,深入肌裏。郝騰蛟才叩別父母,徒步出發前往京城。
通過了武定府(今山東省濱州市惠民縣一帶),接近濟南府轄下的德州邊界(今山東省德州市)時,突然下起了暴雨,趕緊披上油布的郝騰蛟還是被暴雨淋得狼狽不堪。此時郝騰蛟瞥見山頭後有一座古廟(註:「精藍」,佛寺、僧舍。)的樣子,就趕緊跑進去暫時躲避雨勢,想著待會兒雨停了之後再繼續上路。
等了許久,天都要黑了,這雨還是持續淅瀝瀝的下個不停,郝騰蛟只能決定在此過夜。見廟中已是斷井頹垣,似乎連神鬼都只能餐風露宿,只剩下中殿還堪稱能稍稍躲避風雨。殿中佛像前的香案滿是灰塵、夾雜著許多凝固的蠟淚,郝騰蛟便抽出大刀將之鏟削乾淨、拂去積塵,打算以這張香案當作床榻將就一晚。對著神像一拜再拜先行謝罪、祝禱完畢後的郝騰蛟便坐在香案上取出乾糧果腹,然後枕著行囊閉目養神了。
----- 偶素分隔線 之 備註 -----
註:原文的「獲解」原意是遭到拘捕押送,但參照前後文,則以字面解釋為「獲得解元」,也就是鄉試的第一名,較為正確。
註:「紹」,接續、繼承。
註:「楊阿若」,後改名為楊豐,字伯陽,酒泉郡(今甘肅省酒泉市)人,東漢末年、三國時期曹魏境內的遊俠。見曹魏、郎中魚豢私撰《魏略.卷十九.勇俠傳》.楊阿若: 楊阿若後名豐,字伯陽,酒泉人。少遊俠,常以報讎解怨為事,故時人為之號曰: 「東市相斫楊阿若,西市相斫楊阿若。」 至建安年中,太守徐揖誅郡中彊族黃氏。時黃昂得脫在外,乃以其家粟金數斛,募眾得千餘人以攻揖。揖城守。豐時在外,以昂為不義,乃告揖,捐妻子走詣張掖求救。會張掖又反,殺太守,而昂亦陷城殺揖,二郡合勢。昂恚豐不與己同,乃重募取豐,欲令張掖以麻繫其頭,生致之。豐遂逃走。 武威太守張猛假豐為都尉,使齎檄告酒泉,聽豐為揖報讎。豐遂單騎入南羌中,合眾得千餘騎,從(樂浪)〔樂涫〕南山中出,指趨郡城。未到三十里,皆令騎下馬,曳柴揚塵。酒泉郡人望見塵起,以為東大兵到,遂破散。昂獨走出,羌捕得昂,豐謂昂曰: 「卿前欲生繫我頸,今反為我所繫,云何?」 昂慚謝,豐遂殺之。 時黃華在東,又還領郡。豐畏華,復走依燉煌。至黃初中,河西興復,黃華降,豐乃還郡。郡舉孝廉,州表其義勇,詔即拜駙馬都尉。後二十餘年,病亡。
註:「輦轂」指皇帝的車駕,「輦轂下」意指在皇帝的車駕之下,代指京城。
註:「涅」,可用作黑色染料的礦物,即礬石。「朱涅」指紅色的染料。
註:「精藍」,佛寺、僧舍。
----- 待續 -----
改編自 《夜雨秋燈錄》
原文:
《夜雨秋燈錄》.卷三.郝騰蛟
牀頭夜叉啼,河東獅子吼,能令鐵錚錚漢子喪膽寒心,恨無杜蘭香重到人間耳。然每聞吾鄉父老談郝總兵事,未嘗不鬚眉欲動。
總兵登州武世家,姓郝名騰蛟,字春霆,少以武庠獲解,事父母至孝。兩臂能開鐵胎弓,矢無虛發。拳勇得僧耳的紹。貌雖如處女,然路遇不平,輒拔刀睚眥之。家赤貧,不妄幹(干)人,或樵採山林,或獵捕飛走,供菽水;然里有窘急來告,則資助之。顧東砍西砍,如楊阿若。人雖德之,而惡其橫,故年已廿五,無敢以女妻者。
會禮闈較武有期,整裝欲往,因貧,無僕御,無坐騎。自以雨蓋被,弓矢刀戟負於背,以米麥菽粟蒸饃饃揣於裹,登堂拜別。父母誡之曰: 「兒功名無庸計,所憂者性不純,好預不干己事,輦轂下,重則棄首領,輕則竄窮邊。」 言已泣下。郝亦泣,言知悔。命解衣,親為刺字於臂上,文曰: 「能忠則名揚,能忍則氣降。好勤職,報君王。毋賈禍,累高堂。」 刺已,以朱涅之,深入肌裏。然後徒步行。
逾武定,近德州界,山雨暴至,裝負淋漓,瞰嶺後有古精藍,即奔入暫避,意待霽而後行。久之日暮,雨淅瀝如故,遂決意止宿。視廟中斷井頹垣,神鬼露處,惟中殿尚能避風雨。香案塵漬,雜蠟淚,抽刀鏟削,以案作榻。遂對神再拜,祝而高坐,咽囊中乾餱,倚裝假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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