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將軍看過戈氏父子二人的檔案後，知道他們是犯了火槍意外傷人致死的罪，就問道：

「你們開槍能命中嗎？」

戈氏父子老實的承認，而且對於自己的槍法很自豪。熊將軍就說：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你們何不從我的武器庫房中，自行檢選認為好的火槍後再來找我，我有任務交給你們去辦。」

戈氏父子果然各自從武器庫中挑選了火力強而且射擊精準的火槍，熊將軍就當場測試，指定了標的物要他們射擊，戈氏父子都是一槍命中。熊將軍非常高興，說：

「此處的西南方向有大山，在許多岩石及高聳的樹林當中，有非常多的珍禽異獸躲藏其間。你們父子倆就負責每天扛著槍去打獵，獵得了獵物就帶回來上繳提督大人（註），提督大人也會逐筆記錄你們的功績，累積到足夠的功績後你們就能回家了。只是這深山之中是劇毒的蟒蛇的棲息地，不小心遇上了恐怕就沒命，這點你們要牢牢記住，千萬不要深入。」

戈氏父子答應著說：

「是！知道了。」

第二天，戈氏父子帶著乾糧入山，果然獵得如虎豹之類的獵物，回來後就上繳給提督，提督除了記錄功勞外，往往也會給予額外的賞賜。就這樣一年過去了，戈氏父子倆在雲南這裡幹著打獵的老本行，不但可以累積功勞等待著回鄉之日到來，也因這些賞賜累積了一些財富，都覺得在這裡過得還挺快樂的，反倒是沒有那種因罪被流放邊疆的愁苦。

人就是這樣，越不讓你去，你就越想去。戈氏父子在外圍山區行獵一年多，也沒有遇見什麼奇怪括特別凶險的事。於是戈氏父子倆偶然間私下聊了起來，這深山之中究竟是什麼情況？何不前往看看？既然父子同心，就一起深入查探也好相互有個照應。

那深山中峰巒聳俊險惡，樹木巨石奇形怪狀，沙磧斷澗，人跡全無。忽然一陣腥風撲鼻而來，沿路的樹葉隨之枯黃脫落。接著便見到一頭大象狂奔而來，其後一條巴蛇尾隨著，那巴蛇目光閃閃，迅捷如飛。

大象見到戈氏父子後停了下來並跪伏在地，一個大腦袋不停上下擺動就像是在叩首懇求的樣子。戈氏父子明白這是大象在求救，急忙爬上象背，對著巴蛇連發數槍，槍槍命中巴蛇的雙眼。

巴蛇受傷後貌似更為憤怒，依著氣味加快了遊走的速度追了過來，大象急忙背載著戈氏父子繼續狂奔，突然轉向奔入一旁的大山谷，緊隨其後的巴蛇卻因為雙眼失明又如箭急射般的直直往前衝，來不及轉彎，就衝了過去，墮落到前方極深的斷崖之下，只聽得如雷霆一般的一聲巨響，巴蛇就這樣活活的摔死了。危機解除，戈氏父子與大象分別後，循著痕跡找尋回家的路。但此時天色已經接近傍晚，見谷口有一座古廟，就決定在此過夜，等明日天亮後再走。

夜深人靜後，戈氏父子聽到廟前庭院中的樹頂上傳來舔食啃咬以及有東西掉落在地上的聲音，但外頭漆黑一片，為求安全，父子倆決定輪流守夜並等到天亮後才出去查看。

清晨天色微亮之時，戈氏父子小心的朝外頭查看，見樹杪上有一隻大鳥，居然長著一個人的頭、全身五色斑斕，雙翅展開大如車蓋（註），一雙巨爪正踩抓著那摔死的巴蛇不停得撕咬吞食著，那東西墮落的聲音就是巴蛇的骨頭掉下來所發出的聲響。

戈氏父子非常害怕，就悄悄的填裝火藥準備好，等到那怪鳥起飛之際一起射擊，正中怪鳥的胸口處。那怪鳥吃痛發處出巨大的鳴叫聲，聽起來就像是傳說中的「鬼車（又稱九頭鳥、鬼鳥、姑獲鳥）」所發出的車輛夜間行駛奔馳的聲響，又急急展翅搧出了陣陣大風向上飛去想要逃離，但在空中飛沒多久，就因傷重不支墜落身亡。

戈氏父子非常高興，就將這隻大怪鳥背回軍營上繳。熊將軍驚訝詫異的樣子自不在話下，連連殷勤的慰問戈氏父子的辛勞，也再再叮囑他們不要再冒著生命危險深入內山了。

----- 偶素分隔線 之 備註 -----

註：「軍門」，指提督。明代提督並非正式官職，而是委派的差遣使職，除了東廠提督以外，通常以文官擔任，個別情況下，軍人也曾擔任過提督。

註：「車蓋」，古代車上遮雨蔽日的篷子，形圓如傘，下有柄。

----- 待續 -----

改編自 《夜雨秋燈錄》

原文：

《夜雨秋燈錄》．卷三．父子神槍

槍炮者，火器也，弁士行伍者習之，轟擊鳧雁者亦習之，往往行伍多不及獵鳧雁者。

……

牧與營弁，均商家走狗也，械梏繫獄，照袒匪戕捕論斬，父子延頸待秋決。

……

熊覽其符，知為轟斃命案，問：

「槍能命中乎？」

憨對之，頗矜誇，曰：

「盍自武庫中，自檢良者來，吾有遣爾處。」

戈果檢得巨而准者，面試之，均先中。熊邊將大喜，曰：

「西南有大山，萬岩聳翠中，產珍禽異獸甚伙。爾父子日荷槍往獵，得則獻軍門，當陸續紀爾功，滿貫自有珠還日。唯內山皆毒蟒所棲，誤入恐隕命，牢記不可往。」

應曰：

「諾。」

明日裹糧領藥入山，果得虎豹之屬，歸獻，恆犒賞。逾一載，腰橐甚豐，頗覺此間樂。

父子偶私計，內山究作何狀，盍往觀之？遂入視。峰巒嶷惡，樹石怪丑，沙磧斷澗，人跡全無。倏腥風至，木葉為脫，一象狂奔，後隨一巴蛇，目閃，行如飛。象見戈伏地，若稽首狀。父子急登象背，發連珠槍，中蛇之雙目。蛇怒，行更速，象急負之狂奔，旁入大谷。蛇如箭急直駛，墮大崖下，如雷霆，斃矣。遂捨象覓路歸。日暮，視谷口有古廟，權止宿。伏神龕中。夜靜，聞庭樹頂時有舐咂聲與墮物聲。向晨視之，樹杪一大鳥，人首五色，羽大如車蓋，巨爪搏死蛇食，墮者骨也。大懼，潛灌藥發火，伺其飛起，擊之，中胸際，聲烈烈，啼如鬼車，展翅生大風，飛空際多時，墮則斃。父子大喜，負之歸獻，邊將驚且詫，慰勞甚殷，囑勿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