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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9/07 11:47:45瀏覽445|回應0|推薦1 | |
「真的很辛苦…」阿勤透過我手上的煙霧直視著咖啡店牆上的畫框說。 我們已經在這間店裡待一個整下午了,阿勤還是沒有想回家的念頭,攤放在桌上的銀灰色手機幾乎每隔幾十分鐘就震動一次,相當有耐心的延續了整個下午。 我熄了涼煙在圓形的復古鐵煙灰缸中,那裡堆放著的煙頭全都沾了我的桃紅色脣膏像個沾染鮮血的涼煙塚…阿勤不抽煙,到這種人文咖啡館裡也只點花草茶,基本上阿勤是個相當優質的男人,有潔癖的男人,衣櫃裡只放灰黑色系的衣服,平常他的穿著簡單有型卻從未突兀過我的眼睛,工作穩定、脾氣溫柔、懂生活、懂照顧女孩子…像這樣的男人要不是我親眼見過他交往無數個女朋友,我會以為他是同性戀者,嗯,對,我說的是“無數”個女朋友,但絕對不是阿勤花心濫交,很奇怪的,他對每個女友都是真心誠意的但卻總留不住她們,像是被下了魔咒般每到交往第三個月就分手了。 端起今天的第三杯拿鐵,我們整個下午有一半以上的時間都是只是這樣安靜的坐著。認識阿勤以來我們的相處模式都是這樣的,偶爾約出來見面,如果不想說話就會呆坐著享受安靜的相伴直到要離開時才說一聲掰掰…我不諱言是相當喜歡像阿勤這種男人的,他懂得給我呼吸,就算不發一語也能相處,我喜歡這種讓人感覺自在淡雅的情誼,他也是,所以幾年來我們從來不曾越過純粹友誼的界線,各自對外發展著自己的感情故事,卻保持著彼此間叫人滿意的和諧。 「又是惡夢的第三個月?」 如果不是被阿勤那隻手機弄得我快要精神衰弱,經歷上午的吵雜公司會議後現在我可是一句話都不想說的,但是阿勤顯然很不愉快,而且那手機就像是在懷疑阿勤和我之間的關係般肆意狂亂著…阿勤偶爾小心的瞥一眼手機上閃爍著的螢幕,他不肯去接電話卻也不敢將電話關上,就這樣任它輕擊著咖啡店的乾淨雲石桌面。 「筱馨…」阿勤低聲的叫我,每次他這樣叫我就知道他遇見了麻煩。 「說吧,是不是又分手了?」 「不是,但是這次我覺得更糟…」阿勤舉起手讓我看見他無名指上的一圈銀戒:「我結婚了…」 這下我的精神全來了,藉著三杯拿鐵的咖啡因我猛張大眼睛端詳著阿勤手上的婚戒:「你不會吧?連我都沒通知就結婚了?」 「很趕,只是先去公證結婚而已,還沒宴客…」阿勤的聲音淡淡的,並不感覺他對自己的終身大事有多興奮。 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似乎,他的髮上多添了幾絲銀白:「是S小姐嗎?」 S小姐是我幫他女朋友取的外號,雖然僅見過一次面但她身材火辣的很,標準S型。 「嗯…」 「你作什麼呀!結婚了耶!終於破了你的三個月魔咒說!還不開心嗎?」 「我是開心只不過…感覺很奇怪…」 「是你還不適應婚姻生活的吧?」 「……」 阿勤突然坐正起來。 「妳記不記的那個大師說的?」 「記得啊!你一回來就先打電話告訴我了嘛,什麼陰氣纏身的…」 「嗯。」阿勤又無力的陷進咖啡店的赭色沙發中。 阿勤之前交往的女朋友聽說都會感覺到他身旁一股奇怪的力量,特別是他們在親熱或是有任何肢體上貼近時就會感覺到一種很叫人厭惡的感覺出來,剛開始交往因為愛情至上,女孩子們總會盡量容忍,但是那感覺會越來越強烈直到她們終於受不了而提出分手,有耐性的總沒超過三個月,沒耐性的不到一個月就會主動離開阿勤…這樣反反覆覆的,連阿勤自己都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直到有次一個比較敏感的女孩在拒絕阿勤時脫口而出:「拜託你別再來找我,你背後那一團東西實在是太恐怖了…」 阿勤感覺詭異,便經過介紹去找了一位秘宗玄學大師,聽說那大師看見阿勤就直接要他走到佛壇前嗚哩哇拉的唸一堆咒語,然後才肯讓他坐下來詳談…大師看過命盤後在阿勤耳邊小心地說:「你這是七世孽緣,她跟著你很久了,一股心念還難以釋懷所以不肯投胎轉世,現在我雖然暫時請她離開,但是只要你一走出這門她還是會緊隨著你的…」 「什麼七世孽緣?鬼嗎?」阿勤問。 「不能說是鬼,」大師撫著山羊鬍子說:「七世下來她的精魂也散的差不多了,連個鬼都稱不上只能算是一股陰氣罷了,你這樣的情形很少見,一般這類因果能糾纏個三世就已經算長的了,而她竟然願意如此陰陽消磨,不害怕自己終要煙銷灰滅而堅持緊隨著你,看來她對你的眷戀還相當固執…」 「我又看不見,隨便你說說我也無法證實。」阿勤小聲的說,他這個人本來就不信邪。 大師揚一揚眉,冷峻的問:「你是不是交往了七八個女友都沒理由的分手了?」 「是啊…」阿勤看了一下一同去的朋友,以為他事先透露了。 「夜裡感覺手腳冰冷?胸口有壓迫感?」 「……」 「進入廟宇時會有一股鼻酸想哭的感覺?」 「………」 「左肩膀和右側太陽穴每次交往女朋友時都會感覺壓迫甚至疼痛?」 「…………」 「幾乎每次起床都遺露?」 「噗嗤…」同行的朋友忍不住笑出來,如果連這種私密的事都說中了那這位大師就太神準了。 「是,是這樣沒錯…」 朋友瞪大眼看著阿勤害怕認真的模樣便咬咬唇不敢再發出聲音。 「這女魂並不是想害你,但如果再這樣任她糾纏著不只婚姻無望,你連性能力都要受損。」 「那…我該怎麼辦?」 大師搖搖頭屈指一算:「今天我先幫你暫時化解,但是效力恐怕不長,到時你帶一件穿過的衣服過來,我會處理。」 那天回來後阿勤果然不再感覺夜半的不舒服,沒多久又立刻遇見了S小姐,兩個人熱烈的交往著也沒見s小姐感受到什麼異狀,拍拖了大半年是阿勤唯一一次成功交往超過三個月的女人,只不過聽說原本略為豐 「背後那一團東西我去找大師處理掉了…」阿勤舔了一下乾燥的嘴唇。 「不是一直相安無事嗎?」 「…我也以為沒事,但有天她半夜醒來爬下床,平常她也會這樣我以為只是下床去喝水什麼的,但是那天我睡不著就稍微注意了一下…」 「她怎麼了?」我眨一下眼睛,感覺不太舒服。 「她…站著,面對牆角嘴裡念個不停…」 「喃喃自語啊…」 「我悄悄翻過身注意聽她在說什麼…只聽見她嘴裡不停說:我不會輸的…我絕對不會把阿勤讓給妳!」 「這什麼意思?」 我皺著眉頭,那個又來了,真不舒服。從小我的體質就敏感,特別是對奇特的靈氣。 「我覺得奇怪喚了她的名字,她一轉身兩行眼淚就像關不住的一樣滑落下來,我將她抱進懷裡問她究竟怎麼回事,原先她不肯說,後來才坦白打從她遇見我那天開始,就一直被一個無形的東西騷擾著,只是她一直忍耐並堅定的持續和我交往,但到最近那個東西似乎控制不住了,幾乎沒有一天讓她安穩的睡覺過…這些我都不知道,竟然就讓她辛苦的獨自承受了那麼久…那時我真的好心疼…」 「你確定那個大師真的有把你的背後靈給完全處理掉了嗎?」 那股奇特的壓迫感讓我真的不想再直視著阿勤了,只好將視線挪往杯底剩餘的咖啡奶泡上頭。 「筱馨,那天我永遠都記得,我們一大早就去了大師那裡,焚香祭拜、化紙人、燒衣服、念咒語…我虔心虔意的祈求那怨靈別再糾纏著我,相信離開我去投胎她一定能找到更好的歸宿…沒想到我女朋友還突然尖叫了起來,整個人像被毆打一樣痛的蜷在地上發抖,模樣淒慘的連大師都有點慌了…弄了一整天總算將儀式完成,我女朋友也才鬆懈下來…」 「那就好。」如果已經處理完全,那我現在感覺到的壓迫感會是什麼?心裡想著,但是我並未說出來。 「呼…」阿勤嘆了很長一口氣,低頭望著手上的婚戒:「後來女朋友就逼著我結婚,我想也是時候了,何況她還為我受了那麼多苦…」 「這樣很好啊,背後靈趕跑了你也順利結婚…但你為什麼還是這麼沮喪?」 桌上的手機實在是震的不像話了,現在幾乎是沒間斷的。阿勤咬了一下嘴唇然後終於將手機接通。 「喂…」 手機裡傳來歇斯底里的聲音,連我都聽的見那股淒厲。 「嗯…嗯…在咖啡店…和筱馨…嗯…好…」 「嘟………」 阿勤慢慢將話機關上,臉色凝重的難看極了。 「阿勤?」我有點擔心,他已經不太像是我認識的快樂阿勤。 「她…」阿勤抿著嘴:「婚後完全變了一個樣子,寸步不離的跟著我、盯著我…只要十分鐘不見就要瘋了似的找人…整天檢查我的皮夾、衣服,一遍又一遍的翻查我的抽屜、記事本甚至…每天要求,然後我們上床後在保險套裡的…也要檢查,怕我在外面亂來…我…」 阿勤抱著頭表情悔恨:「我到底是送走了什麼,換來了什麼?」 「阿勤…」我準備伸手拍拍這個憔悴老朋友的肩膀,卻瞄見了玻璃窗外一個影子!。 那雙鬼厲般大眼簡直要我全身起雞皮疙瘩,強烈的,因為愛情而殘酷,叫人不寒而慄…。 「s小姐?」 我想,我知道剛剛感受到阿勤身上的壓迫感是什麼了。 「我得走了…」阿勤抽一抽鼻子,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恐怕晚上沒得好睡了…」 我點點頭,難過地目送他走向站在窗外動都不動一下的女人。 那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阿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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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